劉夢仙道：“你這纔多大？以前都沒洗過什麼東西，別給我們把碗給打碎了纔好，家裏的碗缺着呢。還有啊，這些東西我們家這麼多人呢，輪不上你，你這還是做姑娘的時候呢，找閒還不積極點？以後去別人家了，看你還不得被磋磨成啥樣。”
劉夢仙也不在意婆婆在這裏就這樣說，他們都不會多心想什麼，這些家務事本來就是誰有空想做，誰就做。
也不光她和婆婆，就是丈夫、昌平和公公，大家都沒什麼區別。大家也都很自覺，差不多都是每個人負責一天或者一頓。當然還算得上是小孩的昌平有時候偷懶多了，總會免不了婆婆的幾頓打。
除了做飯。
明家的男人做飯真的是……
蔣蓉和劉夢仙婆媳倆一提起這個，臉上真的是如出一轍的嫌棄。
現在糧食這麼難得，也不敢讓他們給糟蹋。
明茵自然明白嫂子這樣說不是真的嫌棄她不會做事，就覺得這個嫂子真的好好啊，小姑子都這麼大了還幫着婆婆公公一起寵。
“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一場，突然就懂事多了。”
明昌平翹着二郎腿悠悠閒地看着，那副模樣，就差一把蒲扇一根牙籤了。被自家爹踢了一腳，麻利地滾去掃地，明茵簡直樂不可支。
其他人也有這種感覺，感覺突然就乖順起來。
被他盯着說了一天了，明茵真覺得她這個二哥真是閒得沒事做，賤得很。
故作刁蠻道：“我當然懂事了，誰和你一樣啊，都這麼大了還天天貓嫌狗憎，跟個長不大的小屁孩一樣。”
這樣不客氣又有些親近的話說出來，明茵恍惚就覺得，她在什麼地方，有些不一樣了。
明昌平“騰”地扛着掃把跑進來，“你說誰小屁孩呢？你這個小矮子，還叫我哥呢，我是小屁孩那你是什麼？”
“略略略~”
明興河夫妻倆很少管孩子們的事，除非小女兒喫虧招架不住，纔出面主持大局。
其他人又覺得，這不還是和以前一樣，還是那個嬌縱的小姑娘嘛？只是有點長大了是真的。
屋外雨聲淅淅瀝瀝，不一會雨聲漸大，斜着飛雨往房子裏吹進來，明昌平被使喚去關嚴實院子吱呀叫喚的門，進來的時候鞋子都拖着黃黃好一條泥水，看得明茵一陣好不適應。
這麼一場大雨大家都始料未及，好在沒有人出去，不然就得實實在在淋上了這麼一場急切的雨水。
發愣的瞬間，木牆開始滲水進來，不一會就溼了一點半，地上也漸漸流淌着一小股都屬於黃土大地顏色的水，蔣蓉招呼全家人把放在地上的東西收上桌，然後到處找能接水的東西。
抱着小胳膊小腿坐在竈房凳子上，明茵不由得又開始默默流淚——
誰能知道，這麼一個家，來一場大雨居然只有這麼個黑漆漆的地方能下腳。
婆媳兩個已經找出自己的活計出來了——納鞋墊。
明茵縮了縮身子。
氣溫開始下降了。
明安國自覺到牆腳摳下幾塊木皮，再到堆柴火的那堆翻來一些細小的枯枝脆葉開始燒火。
雨太大，屋子窗子又少又小，說是晚上都有人信。
視線漸漸模糊，“嗤”的一下，一隻發黑發灰的瓶子裏面亮起了光亮。
明興河蹲坐在火邊烤火。
明昌平嘴裏抱怨怎麼不是秋冬，要是那時候就好了，還有紅薯烤來喫。
明茵沒有事做，盯着他們發呆。
看着孩子們精氣神都提不起來，蔣蓉無奈從褲腰帶摸了好一陣，遞給明安國一把生鏽的鑰匙，“去，把洋芋拿出來幾個燒給他們喫吧。”
明昌平歡呼出來，“耶！媽最好了！”
沒敢說出後面那句，“好像茵茵生病以來她就好說話多了，他都少捱罵了很多。”但他不敢說，怕還沒到手的洋芋又喫不上了。
“我可跟你們說啊，前不久你們奶送來就這麼幾個，喫完了就別可再跟我鬧了，特別是你明昌平，別一天天叫喚我，這麼大了你丟不丟人？茵茵比你還小都沒你能鬧騰。”蔣蓉不忘警告一番。
明茵抽了抽鼻子。
明昌平歡快地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劉夢仙看着他們，淺淺露出微笑。這裏雖然生活環境不好，但這是她以前不曾有過的舒心安樂。
明興河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柴刀在削着一個把，問了，是在做鐮刀鞘。
明茵盯着看了好一會，見證那個東西從粗糙到圓潤，湊到他跟前頗感興趣地問：“爹你有沒有那種小刀？就是、就是專門削木頭雕刻的那種？”
明興河放下柴刀，有些茫然，“啥刀？”
明昌平：“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小虎他爹做木匠的那個！”
“哦你說那個啊，那個得專門做這門手藝的纔有，我們家誰都不會，沒有。”
明茵有些失望，“哦。”
“你要這個做什麼？”劉夢仙不解地問。
明茵眨了眨眼，東看看母親和嫂子，西看看親爹在幹木工，鬱悶道：“我這不是沒有事做嘛，想做個小玩意玩。”
明昌平道：“你又不是木匠要那個做什麼？你會不會我們還能不知道？”
“我也沒做過，但是看見爹做，我就覺得我也會做。”明茵一臉無辜。
劉夢仙：“……”
明昌平：“……”
明興河：“……”
這說的，還挺理直氣壯。
“得，你就是看着好玩。”
其實明茵心裏冤枉，她是真的覺得她會的啊，看見木頭，她在腦子裏就已經想好了好幾種雕出來的可能性，而且她自信她能做好。
關鍵是，上輩子她也沒學過那個啊。
心裏儘管不清楚，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茵茵喜歡，哪天你去黃有兵家問問，這也不費什麼。”蔣蓉這就給丈夫下了話。
在光明村，黃姓是個大姓，村裏面一半以上人家都姓黃。黃有兵就是那個木匠。
明興河從專心致志裏面分出一點注意力出來，“嗯”了一聲。
明昌平不樂意了，“媽那我也要！”
“要什麼要，你們兩個一起玩。”
“媽你們就是偏心，茵茵要什麼你們都給她想辦法要！我就是也要那個刀！”
蔣蓉頭都不擡一下，還不緊不慢地讓女兒穿針，“你想要的東西？大白米？肥肉？肥魚？要不你去大隊長家做他家的孩子，要是他樂意要你，那些東西我看他都能給你弄來。那樣的刀你想要幾把就有幾把。”
他家的幾個小孩長得比一般的孩子要壯，一看平時喫的就比他們要好。
明昌平尤不死心，硬氣地昂着脖子道：“我就是想要。”
明安國恨不得把弟弟狠狠捶一頓，叫得他腦袋疼，怪不得爹媽喜歡茵茵，是他他也喜歡乖軟的閨女。
“行了行了，都還不知道人家有沒有多的呢你就要，等爹去問回來了再說。還有人家有，你也有臉皮要兩個啊？回來你們一起用不就行了，吵吵吵，煩死人了。”
親哥發話，更比親媽有效，明昌平立刻閉嘴不說了，要知道小時候可是在大哥的拳腳棍棒下長大的。
明茵也沒說什麼沒有就算了，別去花人情、麻煩別人的話，才相處兩天她知道，他們都是一根直腸子，既然這樣說了，就是很有把握能拿回來的。
——而且，她真的是突然就來了興趣，很濃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