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掀開被子明茵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往外面一看，果然是漫天的雨霧，看着不夠利索，黏黏糊糊的。
隨即又卸下力氣躺在牀上平復醒來的餘韻。雨水打在地面，濺起泥漿的聲音實在新鮮，屏氣聽了一會兒。
又擡手撓了撓昨晚夜間又添上的幾個粉紅小包。
——唔，剛剛夢裏好像閃現一個畫面，好像，記憶中有那麼一顆黑乎乎、光滑圓潤的東西，很熟悉，好像以前見過它很多次。
但事實就是她真的沒有見過。
算了，想不起來就不想罷，只是一個夢。
“哎哥你們還在？”
這可真是太稀奇了，這個時間起來他們應該要出去上工了的。
明昌平“呵”了幾聲，朝她翻了個大白眼。
明茵：“？？？”
“誰家女孩像你一樣懶，天天睡到這個時間點還不起來。”
其實明茵之前也這樣，不過他們吵嘴慣了，一天不吵他不舒服。
不過明茵不知道啊，她心虛了。
“你別理他，快來喫飯了。”
“哎嫂子你怎麼也還在？”醒來看到家裏還有這麼多人真的驚訝。
“這個天下雨呢，幹不了活，我們一般不在這個天氣上工，茵茵快來喫飯。”蔣蓉從屋子裏伸長了脖子喊道。
大清早的，被這一嗓子，明茵的一點瞌睡也給清沒了。
“你們先喫，我先洗把臉。”明茵抿嘴一笑，
劉夢仙幫着婆婆擺飯，搖了搖頭笑，“這小姑娘家家的，精氣神真好。”
蔣蓉擡頭看了媳婦一眼，垮着的臉皮擡起一些，“你還不是小姑娘啊？還沒二十歲呢說這些老氣橫秋的，那我們這是不是還不用活了？”
劉夢仙一愣。
明安國過來幫着放下碗筷，沒好氣地拉着她坐下，悄悄湊她耳邊道：“媽沒生氣，她就喜歡隨便說說，誇你年輕呢。”
劉夢仙往他大腿一錘，“我沒說媽生氣啊，她就是喜歡這樣說話我又不是不知道，這不是突然被誇有些不自在嘛……你少挑撥我們婆媳關係。”
明安國挑了挑眉。
明昌平有滋有味地看着年輕夫妻倆的互相。
“你又知道了？”蔣蓉沒好氣地用筷子敲了下大兒子，“看你這樣還以爲我怎麼你媳婦了呢，巴巴地趕緊過來護着。”
明安國憨憨一笑。
明昌平開口玩笑道：“媽你可別再說了，再說嫂子都要臉燒紅成猴屁股了。還有我記得那天啊，你和那個許家嬸子吵架，爹在一旁看着可擔憂了呢，想出手又怕被你捱罵，嘖嘖嘖。”一下就把兩對夫妻給調侃到位了。
明興河笑呵呵地攬過蔣蓉的肩，半摟着和她一起坐下，一點也不介意被孩子看到還說出來。
“孩子們還在這呢。”蔣蓉難得臉熱，推囊了一下。
“怕什麼？”明興河面不改色，還捱得更近了一些，“看到我們感情好，他們高興還來不及，我們吵架他們也遭殃。”
明安國：“……”
劉夢仙：“……”
明昌平：“……”
明茵：“……？”
蔣蓉捶了丈夫一下，也笑了。
還真有種回到了年輕時候的感覺，那時候他們剛剛結婚，每天黏黏糊糊恨不得整天扒在一起，村裏幾百年了都是少見，很多人看了都道牙酸。當然年輕人嘛，吵吵鬧鬧在所難免。何況新婚，短時間把兩個生活不一樣的兩個人湊在一起。那時候他們就天天關在房裏面吵。近些年形勢變化，都很多年沒在別人面前這樣了，不論是蔣蓉還是明興河，還有些懷念。
明茵看了有些傻眼，以前這都是他們那個年代十幾二十的小年輕纔會做出的事，這……
真時髦。
他們邊喫飯，邊閒聊。
劉夢仙：“這兩天家裏的母雞還真是懂事呢，連着兩天都下了兩個蛋！”
“是嗎，這兩天這麼乖？！”
“對啊，看着個頭也還算大。”
蔣蓉點點頭，“那留一個給茵茵補身體，剩下一個就存下來，不管是拿去換東西還是留給人喫，都好。”
劉夢仙微微笑，“我也是這樣想的。”
明茵看着碗裏的野菜熬糊糊，心不在焉地嚼碎了嚥下去，昨天沒敢仔細嚐嚐是什麼滋味，今天被迫嚐到了——還不錯，很原滋原味。喫的臉都木了。
昨天晚上喫的那頓，後半夜還總覺得脖子裏有什麼東西卡在那裏。
“看茵茵那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喫什麼毒藥呢。”明昌平咂着嘴道，他的碗都要被他舔得乾乾淨淨了。
明茵看了他一眼，少年滿是不滿地盯着她的碗。
巴巴地看着媽和嫂子，連忙道：“纔沒有，媽和嫂子做得好喫，是我今天不太想喫飯……”
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小姑子天天這麼好喫懶做，還嫌人家做的飯不好喫，嫂子會不會心裏有意見？
劉夢仙哪裏知道，才十歲的小姑娘就會想到這些彎彎繞繞的了。她只是覺得這樣安靜稍有秀氣的明茵有些新鮮，不由得盯着多看了兩眼。
她笑着看兩個不和諧的小傢伙，“茵茵身體不舒服胃口自然不好，但多少也要喫點，不然身體怎麼捱得住？昌平今天確實比較好喫是不是？我也覺得是，喫別人送的就是比較香。你們喫的這就是昨晚許家送來的，白給的能不香嘛？我們還沾了茵茵的福呢，今天裏面媽還放了一點油進去。”
明茵一怔，原來今天裏面那股有點怪的味道是因爲加了油嗎？
“真的啊媽，這也不是過節啊，居然能喫到油。”明昌平手上動作極快，又匆忙舀了一大碗進去。
蔣蓉心裏暗罵這毛頭小子就是猴急，喫啥啥不剩，連忙搶了勺子過來。
明茵連忙奪碗，“媽夠了夠了，我夠了！你們也喫啊！”
蔣蓉不管，硬生生把碗裝滿了，還頗爲敷衍地招呼其他人，“你們自己來啊。”
其他人沒覺得什麼，只有明昌平崩潰大喊：“媽你怎麼這麼嫌棄我啊？不就是多吃了一點嘛！”
“你自己多喫點，你二哥纔不會想到你少吃了就給你留，吃了這頓就只有等到晚上了，一會兒喫不飽。”蔣蓉溫柔囑咐小女兒，隨後自己端起碗，一口喝下去，小半碗就立馬沒了。
明茵呆呆地看着，愣了幾秒鐘，然後逐漸露出淺淺的笑，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她忽然想起來小時候，她作爲家裏唯一的孩子那會兒還好，後面兩個弟弟先後出生，她就漸漸淪爲了他們的專屬保姆。餓了哭了摔了拉了，爸媽就找她打找她罵。在同一張桌子上喫飯，好喫的輪不上她，平時也不敢夾什麼混有葷腥的菜，客人來了更是得縮在廚房裏胡亂扒拉兩口，之後又幫忙收拾，打掃、洗乾淨那些鍋碗瓢盆了才能回去睡覺。而那時候，她兩個弟弟早已經熟睡了。
被蔣蓉夾了一筷菜放在碗裏，猛然清醒。
她搖搖頭，都多少年沒想起這些糟心事了，纔來了這裏兩天，就頻繁地想起以前。
不過不在意了。
現在她是活在七十年代裏的明茵。
和以前那些事，沒有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