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背上的東西給我揹着吧。”
“你多大了啊，讀幾年級了？”
“你是用什麼洗頭髮的，怎麼頭髮毛毛躁躁的？”
“你這麼小的小娃，拿着刀不怕傷到自己嗎？”
“……”
明茵哪裏知道這個男生看着距離矜持的高冷樣，私下卻是這麼個話癆的人。
一開始明茵是無視的，誰讓這個罪魁禍首害她一大早起來受傷，還堵着不能讓她去看大貓寶寶。
但問到後面那個問題時，她脖頸僵持住了。
她扭了扭脖子，骨頭咔咔響。
不是吧！她十歲了不會真的沒有去上學吧？雖然她一早說好了這輩子就是來躺平的，但也不想理所應當當個文盲躺平啊啊啊！
秦深看她這樣，疑惑地問：“你不上學嗎？”隨後恍然大悟，立即擺出一副我憐惜、我明白了的體貼神情。
在外面出任務的時候這種情況他也見得多了，特別是在這樣偏僻的小地方，尤其明茵還是一個女孩……他就應該想到的。
“不好意思，那你每天都去山上玩什麼呢？”
明茵瞅着他，靜了幾秒，突然道：“你好吵啊。”
秦深猛然噎住。
人生中，除了他小時候，這還是第一個說他吵的人。
他咬住後牙槽，憋了憋，“你這小孩，說話真是一點都不討喜。”
明茵皺眉，靈動的眼波上下飄忽，忽而暗淡，這句話好像以前有人跟她這樣說過。
是家人親戚？
是老師同學？
是朋友室友？
是同事上司？
……
好像都是的。
以前她或許在意，但成長了的她已經不會把這些白白消耗她內在精神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施施然抱着胳膊，雙手交叉，反懟道：“實話往往就是不好聽還刺耳的，我這是實誠你別介意。而且你這樣的，在外面你想別人當着你的面說，別人還不一定會給你說呢，那些不好聽的話別人都是在背後說的。你想聽好聽的，就昨晚我那個二伯孃她的女兒，絕對把你哄得開開心心的，你找她去。”
“我去青雲山？對啊，我不是沒有書讀嘛，野孩子，就在山裏面長大的，野玩慣了，我在家裏又沒有小夥伴我不去山上找樂子我能玩什麼？”
“還有啊，我們這裏窮得很，大概學校都沒有，還特別重男輕女，這個你看昨晚我奶和爺他們那樣就知道。還有你說的水壺，我家就一個，我媽他們背去上工了，你背上竹筐裏面有一個竹筒，那就是我的水壺了。”
被這一串話噎得，秦深終於知道這小姑娘被他氣着了，到現在還沒消氣，無奈扯了扯她的羊角辮，“你這小姑娘，脾氣怎麼那麼大呢，哥哥就是關心你，問問情況，難得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一路幹走不說話有點……那個什麼彆扭嗎？”
也有些新奇，雖然他相貌不符合長輩們的審美，但挺合小姑娘們心意的，他還是第一次在小姑娘這裏遭受這麼大的嫌棄。
但隨即他就釋然了，小姑娘還沒長大，估計都還沒有性別意識、不知道什麼是好看呢。
明茵瞅他一眼：你該說我們會尷尬吧？
她哼的一聲，昂着頭，顯得有幾分傲嬌的可愛，“誰讓你惹我了。還有啊，你就比我大幾歲吧，別一口一個小姑娘，還以爲你多大了。”
秦深摸了摸鼻子，“……得。還有我這不是不小心？誰知道你膽子這麼小，還沒看清楚人呢就嚇得摔了。這是不可預測的意外，這應該不能怪到我頭上吧？”
他很少有和小姑娘打交道的經歷，第一次就被小姑娘喫得死死的。
明茵嘴巴撅得都能掛油瓶了，“……無賴。”
這件事就算這麼揭過去了。
天氣一如既往的熱，太陽依舊懸掛於高空，已經好久沒下過雨了。
明茵想着要是再這樣下去，非得乾旱不可，乾旱的話到時候水恐怕不夠人食用。
繼她發覺她是練武奇才之後，她最近又發現她的身體越來越強健了，力氣和耐力在漸漸增長。
平時爬這座山那也是不在話下，結果與旁邊這人相比，秒得不是一星半點。
秦深其實也很意外，這小姑娘看着小小的一隻，看不出耐力體力居然都很不錯，超出同齡人一大截了。
他嚴肅地問：“小妹妹你有沒有參軍的意願？”
明茵的迴應是，當面給他翻了一個大白眼。
“喂喂喂！”秦深其實也是開玩笑的，要是她真讓他帶着去他還真不知道怎麼找臺階下。
他追上走得飛快的小姑娘，拉着她的辮子笑道：“怎麼，這還看不上我們當兵的了？”
明茵煩躁地甩開。
“別叫我小妹妹了，膩得慌。”明茵停下腳步，“還有你別這麼造謠我，我可是最崇敬軍人的好不好？保家衛國，軍人就是我的英雄！”
看着他忽然涌起笑意的眼睛，“還有，”像是回答他剛纔一系列的莫名其妙，“我走得那麼快也是走得習慣了，我差不多每天都上山的，你別小看了我們山裏孩子。”
秦深連忙說：“沒小看沒小看，你哥還是我的好朋友、鐵戰友呢，他的實力早已經告訴過我這個道理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對這個才認識一天的女孩那樣遷就。他想，或許是因爲她年紀小、對他很真，沒有其他人的忌諱，所以他才能這樣輕易地對她打開心防吧。
明茵沒領他去之前她經常去的地方，帶小三隻去過的地方也不敢去，怕一個不小心碰到了，又是一個大麻煩。況且他旁邊的這個可不是普通人，不好糊弄。
胡亂選了個沒去過的方向走。
頓了頓，提醒旁邊這人，“我沒走過這條路，你記得看一下路啊，不然回來的時候我們就找不到路了。”
秦深深深震撼住了，“你、你不認識怎麼還敢往深處走？”
明茵給了他一個十分信任的眼神，“我一直都想要去沒去過的地方看看，但平時就我一個人，不敢。今天你不是還一起了嘛，還是一個人民子弟兵……我信你。”
剛剛還那樣的態度，突然轉換，秦深突然覺得，有這麼一個乖乖軟軟的妹妹也不錯。
……雖然，這個妹妹長得不是那麼惹人喜愛。
“靠你了啊，記路。”
鑽啊鑽，越鑽越深，見到的植物是越來越大，環境也是越來越幽深。
秦深眼裏的趣味也是愈來愈濃。
前面說了，他來自城裏面，也沒去過幾座山，小時候去的話也是大人抱着揹着去的，也只允許去一些寬敞平闊的地方。當兵之後山是去過，還不只一座，甚至和裏面的各路蚊蟲都熟悉得不能熟悉了。但那是北方的山啊，南方的山這還是第一次見呢。
秀氣，還有點脾氣。
這不，又被奇形怪狀尖銳的石頭差點把腿給崴了。
明茵回頭嘲笑地看了他一眼，又打了一把豬草扔到他背後。
不是自己揹回去，她能塞多少就都給他塞了進去。一路在前面猛衝猛走，沒有路就柴刀一刀劈下去，漸漸開出了一條狹小的羊腸小道。
看到小竹林，又去挖了幾根竹筍。
野菜看到也挖了一大把。
那麼個小竹筐早已經塞得滿滿當當，當然秦深兩隻手也騰不出來了。
秦深不要形象地坐在地上，明茵還在挖着東西。
“明茵，你把我當老黃牛使呢？”
“怎麼會？”明茵挑挑眉，“有像你這麼好看的老黃牛嘛，而且你這麼年輕，壯牛都比不過你。”
秦深牙齒一時間嘎吱作響，“明茵！”
“喊什麼？誇你好看還不高興了。你這大少爺還真難伺候。”
抱着東西小步跑過來，粗魯地把東西往他後面的筐一放，還侍弄了一下上面的東西蓋住。
秦深嘴巴還沒來得及一歪，眼睛就被蘑菇一樣的油黑色晃了晃，有些不確定，扒出來看。
“……靈芝？金線蓮？”
明茵頷首矜持點頭。
秦深睜大眼睛，另一隻空的手指着她，“我們一起進來的，你哪裏找的？什麼時候找的？”
明茵微微蹙眉，避過了他的手指頭，像看白癡一樣的眼神，“你剛剛不是看到了嘛，那。”
順着方向一看，就是剛纔他在埋怨又挖東西的地方。
他撲過去一看，野草叢掀了又掀，裏邊什麼都沒有。
大步回頭大拍明茵，誇讚地拍了又拍，明茵聳肩抖開，他又搭上去，經過幾小時的相處，他在她這裏已經沒有了所謂大哥哥的派頭，反而和跟在大小姐身後的長工似的。
秦深呵呵呵地笑，還以爲這些都是他找到的。
明茵忍不住，輕輕踢了他一下，“你樂什麼呢？”
秦深可以輕鬆躲過的，但他沒有，反而樂在其中的樣子。
“我還是第一次上山就挖到東西呢，南方果然就是個寶藏，輕輕鬆鬆就可以找到。”
“不是，”明茵實在忍不住了，“這不是你找的，是我，”指着自己的胸口，“我剛剛自己挖的，別想仗着你年紀比我大，就想佔爲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