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睡覺，下一秒明昌平就賞臉地打了個九曲十八彎的哈欠。
明茵瞥了他一眼，強忍着笑意繞過他進去整理洞角里的乾草，前幾天她上來的時候已經割了許多幹草過來把裏面的“牀”鋪上了幾層，不至於讓地板太硬不好睡。現在去則是爲了把上面的草弄得再平整蓬鬆一些，前幾次壓得有些扁了。
忽然停頓了下手中的動作，“二哥你快點，你睡覺的窩還沒着落呢！”
明昌平牙齒猛地被燙到，聞聲看了過去，“你那不是有很多嘛，扯一點給我就行了。”抽着氣齜牙咧嘴地哈氣捂嘴。
明茵撇了撇嘴，嘀咕了句：“你對喫的倒是積極。”
順手從鋪好的地方又扯出來一些挪到了給了另一邊，薄薄的一層，懶人不配和她一個待遇！
大概是因爲心虛，本來想直接把草甩到一邊不管的，但摸着那薄薄的乾草和地下冰涼的石塊，想了想也給他好好地鋪上了。
起身轉了轉，看到他喫得香，過去又和他吃了一塊肉，然後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往放肉的地方和他們睡覺的周圍撒了一圈藥粉。
兄妹倆一人各睡一頭，明茵脫下外套蓋在上面，轉了個身，看到二哥撓了下頭也準備躺下，她扭頭把火把吹滅，打了個哈欠也跟着閉眼睡覺。
明昌平躺了不到一分鐘突然打滾起來，明茵心虛半爬起來看他，還以爲他會抗議他的地方不好睡，結果他只是也脫了自己的外套蓋在上面又繼續躺下了。沒到兩分鐘，鼾聲震天響。
明茵：“……”
半夜突然來這幾齣，一直習慣早睡的人確實挨不住。
她憋着捂耳朵，換手兩邊捂，姿勢不好睡，用衣服蓋頭，聲音依舊響亮地傳入她的耳朵。翻來覆去好久，坐起來盯着那個方向看了幾次，最後過去喊人，醒過來看她一眼，轉眼又鼾聲連天。戳了戳，他把她當擾人的蚊子胡亂拍走。無論怎麼樣就是毫無知覺，手臂大張，簡陋的一處石頭地板硬是給他睡成了“這一片都是我的江山”那種豪邁霸道樣兒！
明茵瞪着他看了一會，只得無奈又在另一處離他最遠的地方簡單鋪了一下，捂耳倒頭閉眼。
今夜真的是太晚了。
……
這邊他們再一次慶幸之前分家的時候把家選擇安在這個離人羣偏遠的地方，不然他們幾個都扛着個麻袋子穿進村裏，還不引得守家的狗瘋狂吠叫。
把東西安全運到家，他們都沒有立刻睡覺，因爲天太熱瞭如果不及時處理，會壞。還有第二天他們都要上工，也沒時間，回來就是傍晚了。
一家人剛纔都幹了力氣活，都有些無力累乏，先前喫過的晚飯也都完全徹底地消化，再加上前一陣空葷喫到的都是雞肉、兔肉，很久都沒喫到豬肉了，只看一眼，難免會聯想到曾經喫過它的那個滋味……這麼一想，胃裏面的酸水很快氾濫成災——畢竟還想了一路了。
休息得差不多夠了，家裏兩個男人坐在凳子上，時不時就用那種自以爲隱晦的黑眸盯着家裏掌勺的兩個女人。
蔣蓉想着一會還要頂着幹呢，家裏一下子又多了這麼多肉，她自己肚子也餓，便高興地大手一揮，“一會兒我們先喫一頓，喫飽了再幹。夢仙你來做，你會弄這些，不糟蹋。安國你幫夢仙把肉再切小一點，切好今晚喫的就繼續切成條的，和以往醃臘肉那種差不多大。興河你呢，趁這個時間再去擡兩挑水來，一會這些都要用得上。”
大家“噯”地應了，臉上神色狂奮，像是在積極響應邪教組織。
都各自開始忙活自己的，因爲時間也晚了，大家動作都很利落。
蔣蓉在堂屋站了一會，轉去屋裏打開了她的那個帶鎖的櫃子，裏邊各種東西整整齊齊地各自擺在一處，看着一股滿足順心之意漸漸漫出來。
但她面露難看之色，像是在忍受什麼常人不能忍受的東西。
只見裏面，只剩一些不足小半包且還有些融化的紅糖、鹽巴、捨不得喫的小半罐豬油，以及明茵這些日子上山採來的香料——八角、辣椒。
前些日子聽明茵說在山裏看到了幾棵野山椒，但還沒到採摘的時候。還得等一個月左右。蔣蓉便交代明茵先不要摘。
各種氣味交混，沖鼻得很！
捏着鼻子把東西都弄了出來，想到先前媳婦和茵茵都和她說過這些東西以後都放外面算了，不會有人來偷的。
“哎——”深嘆了口氣，壞了不少呢。
自己家裏沒喫到，倒是先給什麼東西喫掉了，心疼。
就是……就是縮在自己的地盤裏面，自己能夠安心。
劉夢仙看到婆婆把她的那些瓶瓶罐罐一樣一樣地搬到竈房，有些稀奇，“媽你搬那麼多出來做什麼？”
“一會趁這個時間把肉醃了，這些東西……”看了眼笑得牙齒都露了出來的兒媳婦，無奈扶頭，“別笑了，聽你們的還不行嘛？看火。”
幾人嘿嘿笑。
孩子們大了蔣蓉不好打，她面無表情反手把丈夫拍了一掌。
明家大廚.劉夢仙做的所謂大餐就是，把肥肉練出油，然後把其他的肉倒進去炒，問他們就想喫這種幹炒能刺激肉香的，她便沒有加水。然後快的熟的時候撒一些幹辣椒粉和鹽，就算是做好了。
聽了婆婆說的大手筆一回，炒了幾乎半鍋。
出油的那一刻。
——香。
炒肉的時候。
——香。
都多久沒喫這些有油香的肉了，之前喫的雞肉、兔肉都沒有這種味道，他們那時候沒有挑的，覺得已經是天下最美味的東西了。但現在他們有了挑剔的資格——還是豬肉好喫。
就是，如果是家裏自己餵養的就好了，肉嫩。
他們已經得寸進尺想到，如果以後有條件了，首選還得是豬肉。雞肉柴了不好喫，兔肉裏面還夾着一種說不明白的味道，喫不慣。
簡單快速喫好東西，大傢伙宛如吃了仙丹，那個精氣神一下就上來了，個個滿面紅光。
明興河打了個嗝，“好久沒喫這麼痛快了！”
蔣蓉拍了下他，也笑。
劉夢仙摸着肚子悄悄捏了下明安國的手，一大一小，一硬一軟，望着他滿足地笑。
明安國看媳婦喫到肉這麼開心，也笑了。
但同時心裏也暗想着，媳婦愛喫肉，看以後想辦法看看要怎麼再弄來喫喫。
蔣蓉就喜歡看他們和和美美的樣子，讓他們先坐着歇會兒。她和明興河則先開始動手了。
後面明安國繼續分割肉塊，明興河和兒子一起，蔣蓉偶爾指導一下他們怎麼割。
“夢仙你先去睡，別等我們了。”蔣蓉看她抱着膝蓋窩在火邊，困得都要歪到裏面了連忙喊道。
明興河也道：“對，夢仙你先去睡。”
明安國也讓她先去睡。
劉夢仙醒了醒神，對他們笑了下，“沒事，我就是眯一下眼睛，我陪你們一起，看着這些肉我也開心。”然後站起來過去和婆婆一起醃肉。
嘿他們也是這樣的心情，便也不再勸她了。
點了大半個一晚上的煤油燈，熬油的熬油，醃製的醃製，切肉的切肉，哈欠連連，一個個微眯着眼睛，雖然身體累，但心理一點也不累，甚至還想多來幾次。
結束之後，看着竈房地上竈臺上滿滿都是肉，每個人都眉開眼笑。
肉放在竈房蔣蓉不放心，讓他們一起搬到他們睡覺的屋裏，好在明昌平不在，不然挨着肉睡怕是再喜歡也要叫嚷的，有時候這個皮小子比姑娘家還要瞎講究還要嬌氣。
……
迷迷糊糊捂了很久的耳朵，明茵也不知道這一晚上她到底真的睡着過沒有，大半夜迷迷糊糊醒了幾次，也不知道那是幾點。看着外面透進來的光，甚至懷疑是不是快要天亮了，
一晚上睡不好，後面甚至又起來一次。
明昌平依舊鼾聲陣陣，又大又響。又是因爲他在，她的東西比如蚊香什麼的都拿不出來用！
明茵癟了癟嘴，果然還是不帶他一起玩比較好。
明昌平睡得深熟，被蚊子咬也只是眉頭皺一下，下意識往那裏一拍，完了撓幾下又繼續昏昏沉沉地睡。
看得明茵又是解氣，又是氣惱，又是羨慕。
逼着自己入睡，外面即將微微亮那會她潛意識又醒來一次，只是恍恍惚惚以爲是做夢。
好在到最後睡意終於放過她，讓她徹底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又好像到了再後面，黑夜裏，有什麼東西靠近了她。
但又好像只是遠遠地看了她一會，發現她眼睛微微睜開也沒驚嚇到，反而他們都很平靜地互相對視了好一會。
她又慢慢地合上了眼皮。
後面，她感覺到那個東西臨走時還頗爲戀戀不捨地看了她幾眼才離開。
她只以爲是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