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裏。

    陰暗的一處洞內,裏面的擺設粗獷卻又異常的簡潔利落,兩種鮮明的風格硬湊在一起,粗略看只覺得眼睛刺疼,但細看卻又讓人覺得無比的和諧。

    似乎是在說:就該是這樣。

    光亮隨着洞口外搖曳的樹枝葉片忽明忽暗,有時狂風大作,便亮如白晝,有時風止樹靜,便會漆黑如墨淵。

    當然這說的是在白天的時候,以及有月色出沒的情況下。

    突然一隻餓昏了的耗子從地下探出個頭,立在原地細細地探聽動靜,預計環境是安全的之後,才躡手躡腳沿着洞壁摸進去。

    平時它是絕對不會進去的,只是還是那個原因——它快餓昏了。

    進入洞內,它黑色的毛髮和細小的身體便與裏面的環境融合在了一起,這讓緊繃着精神的它鬆了些神經。

    它用自身靈敏的鼻子嗅了嗅,忽然一陣驚喜,縮着尾巴就一溜煙跑到了一個角落,抱起還沾着碎肉的骨頭就準備拔腿往外跑。

    忽然一陣凌風穿過,它還沒來得及轉過身一探究竟,就被一顆飛過來的石子砸破了身體,當場鮮血四濺,死不瞑目。

    直到自己血肉模糊爛成了一灘泥,都沒瞧見殺它的兇手是個什麼東西。

    原先被抱起的骨頭失去支撐物,“啪嗒”一下,滾到了一邊,又“嘎呀”一下被阻擋住了去路。

    攔住它的是它的同類,不過有的來的時間比較早,有的來得和它是差不多的時間。

    有大有小,有溼有幹,且多是零散幾乎沒有一副完整的,若是想拼出全副的,找遍裏面所有,也不一定能找到完全。

    ——那個昏暗的角落裏,全都是堆着的骨頭架子。

    在這幽暗安靜的環境中,一隻小小的腳突然出現,把那隻死耗子泄憤似的踢了出去,砸到牆上,一下就把那一小塊地方抹上了細碎的肉沫和鮮紅的血。

    大概是嫌棄把住的房子弄髒了,腳的主人喉嚨裏發出一陣陣“吼吼吼”的低吼,顯然極度氣急敗壞,在裏面煩躁地轉了幾個圈圈。

    最後一隻“爪子”才認命般地捏住了那隻死耗子的尾巴,迅速跑到洞口,“啪嗒”一下,就粗魯地給它拍到了洞外。

    此時洞內的另一個角落裏面響起一陣窸窣的聲音,然後又好似不感興趣地又沒了聲響,悄無聲息的。

    在進來之時,拎過死耗子的那隻爪子很人性化的在洞口的草地上反覆蹭了幾下,直到把鮮草的綠汁都擠壓了出來,染得上面都是綠色的汁液才肯罷休。

    由此可見,對於剛纔那隻膽敢進洞的耗子,洞主人可謂是討厭至極。

    四肢悠哉悠哉地晃悠着進去,步伐邁得極其瀟灑,像是解決了人生中遇到的大問題。

    突然頓了頓腳步,側頭扒拉一下掉下來礙眼的毛髮,然而頭髮被弄得更加亂糟糟了……

    路過那堆骨頭時,鼻子動了動,腳步微頓,然後微微轉過頭。

    角落裏還在趴着的孱弱身形依舊一動不動,洞主人卻瞬間跟一隻炸了毛的獅子似的,四肢勇猛地撲過去。

    黑暗的角落裏驀地豎起兩顆亮如燈泡的光炬,金黃的光裏面還流轉着幾個圈,看到一個猶如炮彈一樣的東西砸向它,它依舊一動不動,甚至還慢條斯理地給自己的爪爪舔了一下。

    撲過去看不出原樣的“東西”在即將砸到它的時候猛然停下來,“爪子”牢牢抓着地板,拉出了一道不算長但很深刻的抓痕。

    見到它這樣淡定,顯然那個“東西”更加被激怒到了,爬起來後站在它對面一直衝它哈氣和怒吼。

    或許因爲奈何不了它,所以一直在煩躁地圍着它轉圈圈,又時不時朝它齜着嘴低吼。

    單方面對峙了好一會,似乎已經死去的傢伙終於動了,給趴在它旁邊的小“東西”甩了一個頭,又抖了抖,好像在甩跳蚤一樣,然後輕慢地繞過,在洞的中央停下了。

    那裏有一塊很大、很高、很厚,且比較平整的石頭,上面放着幾塊肉,也不知道當時那隻耗子是太緊張了還是什麼,居然只發現了肉骨頭,這麼大的肉塊都沒發現。

    它慢條斯理地蹲下來叼起了一塊生肉抱在自己懷裏啃食,單獨留在石桌一角的肉它沒動。

    那塊肉不像是野獸啃咬下來的,反而像是什麼器具切割的,當然不是刀、斧頭那樣的,因爲切開沒有那麼平整。

    洞的中央不像角落那麼黑暗,外面的風正好吹動,攔在洞口外的樹枝搖搖晃晃,視線照進裏面,這纔看到了蹲在地上啃食的傢伙是一隻老態盡顯的大貓!

    或許是年歲大了,它身上往日威風凜凜的黑黃斑紋褪了不少色,顯得舊舊的,身體也瘦巴巴的,特別是腹部的那塊,癟得厲害,肋骨都給它勒出來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它的精神是絕對矍鑠的。

    特別是當它冷冷地看過來時,氣勢十足,會在你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讓你感受到那股刀已經架在了你脖子上的那種窒息感。

    它的胃口不是很好,才啃了一半就喫不下了,食量甚至不到它鼎盛時期的三分之一。

    喫飽飯它準備離開桌子回到原處,卻聽到角落傳來陣陣的低吼,它只好無奈地把它啃不動的骨頭還有不喜歡喫的部位推到那個滿是骨頭的角落,羸弱的身體滿是無奈。

    做好這一切之後,那陣低吼才消失了。

    看到它重新趴下來休息,小“東西”起來,叼起桌面上大貓沒動的肉,四肢一搖一晃地走了出去。

    “唰唰唰”被風吹動的樹葉差點糊了小“東西”一臉。

    外面那些掌控着洞內日夜的樹葉,居然是一個葡萄架子!

    藤蔓和樹葉都是一片綠茵茵的,枝頭上掛着很多串綠皮小果吊下來,很硬也很青澀。

    小“東西”看到踢出來的死耗子正摔在一根架子下面,墨黑一般的眸子閃過一絲血色。

    他立起半個身體,突然暴躁起來,勾着腰半直立地跑過去撿起那隻死耗子,本來想狠狠踩上幾腳泄憤,腳已經擡起來了,忽然想起什麼,忍着狂躁跑到更遠的一處懸崖,然後把耗子狠狠扔了下去。

    再也不可能再看到了。

    這時候他才露出一抹嗜血的微笑。

    是的,他。

    一個大概十來歲樣子的孩子。

    只是不明白他爲什麼和這樣大的大貓生活了這麼久還沒有喪命,反而那隻大貓還很忌憚他、熟悉他。

    而他,看樣子也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人了。

    四肢走路,身上披的是樹葉獸皮,頭髮毛亂粗長,眼睛裏滿是野獸一般的冰冷和兇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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