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挺拔的花朵,俏生生的迎風招展,幽藍而高雅的顏色,幽幽地在散發它的芬芳,而在它下面的杆上,卻沒有一片葉子,還是綠色的。
花瓣是藍的,而莖是綠的——
若是以前,看到這玩意他可能也就和看到路邊野花雜草差不多,但……
他只停頓那一小會兒,就毫不猶豫地選擇靠近。
儘管它生長在懸崖上面,儘管上邊的泥土一看就很稀鬆,沒有什麼能夠輔助下去的樹枝草葉;儘管上面除了最頂上的泥土全都是石塊,一不小心就會把那些石頭引動起來,從而發生山石滑坡……
但他纔不管,眼睛始終牢牢盯着那株依舊在隨風而動的藍花。
就在那些石頭堆裏邊,它就宛如山中一個高傲的仙子,在那些堅硬如鐵的石縫裏生長出來。或許也因爲是從它們的“心臟”裏面長出來的,所以又倍受它們的偏心愛護。
——在藍花的上方,一塊微微突出來的石頭伸展出來,卻又不會完全遮擋住“仙子”沐浴陽光雨露。而若是暴風雨來臨,“仙子”只要微微往裏側那麼一靠,就完全能夠護住它的花苞。當然根部那些就完全不用擔心了,因爲它就牢牢地紮根在石塊的地下,真是一點縫隙都不給它留,若是想要雨水,只需要從地面汲取就可以了,那些硬石頭不需要水分,都給它們的“寶貝”存在了一個地方,最後漸漸的居然形成了窪地。
剛與柔的強烈對比,讓男孩一時不知如何言語,雖然他也早不會了人類優美的言語。
只是如此畫面,才那麼一瞬間就無比強勢地直驅到他的心臟,灼熱了他的眼睛,攝取了他的心神。
讓他一輩子都難以忘記……
他不受控制地靠近它,卻只能止步於懸崖底下,要到上面,得重新找到路繞上去。
他的頭頂就是一塊寬約有一兩米的石板,從崖裏面深嵌出來,石板上面都是一坡的石頭,白的灰的綠的,多以花白爲主,那株藍色的花就長在那堆石頭裏面。
而那石板離下面的地面還有好高好高的距離,大概是好幾個房子那樣的高度。石板下面再往裏一些,纔看到泥土,黃黃的,看起來很像是有粘性的那種泥。
土上邊沒有生有什麼綠植,最多就是起了一層青苔,黃中大概就帶這麼點綠了。
也不知道就單憑這麼一塊大石頭,是如何把它的上下方弄得如此迥然不同,卻又把它、上部分的石塊、下部分的黃泥都給很好地護住了。
上面滿是壓迫,下面幾乎是支撐的都沒有,而且還比上面的還要深陷幾寸進去……
自然界裏的平衡,實在是令人心神激盪。
小孩子一個,就是很多個他那樣的身高壘加起來,任他如何跳,也絕不會摸到那塊突出來的石頭。
所以他擡頭也只能看到黃泥和異常堅厚的石頭。
他不喜歡看,於是他只能退後,巴巴地看着那株山中的“仙子”。
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纔看到了他身上屬於孩子的一點印記吧。
而小孩子,喜歡就要得到。
然後他終於意識到,如果他不能上去的話,就不能得到那株他喜愛的花。
於是他慢慢皺起了眉,風捲起了他的雜發,露出了還算整潔的小臉,小孩容貌居然還挺不俗,見之不忘。
但,這是懸崖呀。
苦苦蹲在那裏巴巴望了好久。
然後他突然看向肚子,再看他手上拎了一路的生肉,然後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株藍色的花,就回去了。
小身影看着挺失落。
他回到葡萄架子下邊,一拐就到了一個角落,那裏兩塊稍微大一些的石頭互相對立,它們中間已經被火薰得很黑了。
他從旁邊摸出了兩塊石頭,看着就是很普通的石頭,卻見他敲擊幾下,火苗就突然躥了出來。
然後他不知道從哪裏又摸出一口鍋,那個鍋一看就用了很多年,下面的鍋灰結得不止十層了,鍋內都是坑坑窪窪的,蓋子都已經不見了。
他在旁邊的一處水窪舀了一些乾淨的水倒進去,然後又摸出一塊經過打磨的石頭,把肉放在乾淨的石頭上,“咔咔”幾下就把大肉塊割成比剛纔還要小的幾塊。
喫飽之後他走進洞,下意識把四肢都放了下去,穩穩地踩着地面走路,然後大搖大擺地走向似乎悄無聲息的一個角落,衝大貓低吼幾聲,隨後不到一分鐘就又出來了。
去的方向儼然就是小藍花生長的那個地方。
他又來到原來那個地方,蹲在下面看了很久,忽然擡腳往崖底的一邊走去。
不愧是是這座山的“大王”,他找對了路。
他一隻腳才踏上那片石堆,眼睛就驀地轉換爲了嗜血模式。
“吼~”
男孩四肢都踩在地上,腦袋微微下伏,眼睛豎起直視前方,整個身體蓄勢待發,這是一個標準的野獸準備進攻的姿勢。
那株花仙子還有其他的愛慕兼守護者!
此時盤在花株下邊的白蛇趴在那裏,身體蜷縮在一團,“嘶嘶”地發出警告。
男孩能夠清晰看到它黑幽幽的眼睛,身體比他的胳膊還要小很多,看樣子同樣和他還是幼小的時候。
不足爲懼。
男孩眼睛一凜。
白蛇的身體在這一瞬間好似把花莖纏得更緊了,卻又在下一秒迅速地溜走離去,只是尾巴尖最後離開的時候還悄悄碰了碰花瓣,顯得極爲不捨。
男孩有些不悅的神情在真正靠近花朵的瞬間煙消雲散。
——它比在下面看的時候還要美上十倍!
野獸般地看向四周,警告般地低吼,又驚跑了幾隻撲棱撲棱的鳥。
也是驚奇,這個崖子確實是陡峭到幾乎爲直立的,但他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似的,如履平地!
不過在外人眼中看來,這幅不合常理的畫面顯然是極爲驚悚的!
他眼睛重新恢復平和,將藍花圍得死緊的石頭都搬開,他沒有貿然拔出來,而是小心翼翼地用他的手指刨開泥土,連根帶泥地一整株都刨了出來。
嘴角微微咧開,扯動了他乾裂起皮的嘴脣。
那個被刨出了一個空地的石堆留不住它們的“仙子”,輕微“啪嗒”的一下,略微滾動的石頭露出了它們無盡的悲傷。
就連清風吹過這裏,也爲它們嗚嗚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