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長龍、秦深、袁一城三人面面相覷，木愣地刨着東西，嘴裏是什麼滋味已經不在意了。
明老大、明富朗父子兩都陰着臉，一板一眼嚼野菜，那個菜杆很脆，嚼得嘎嘎響，他們還是第一次見一向溫和的明富朗冷臉，並且還是對家裏人。
明富朗的弟弟明輝小心地挨近袁一城，悄悄地問：“我爹和我哥是吵架了嗎？”
袁一城搖頭，動作很輕微。
明輝鎖回脖子，小心地學他的樣子，很專注地埋在碗裏。
只有明老頭和明老太太不受影響，耳朵和眼睛都不好使，對秦深三人一口一個大孫兒，時不時就要給離得近的伍長龍夾一筷子。
伍長龍不說話，給他夾了他就乖乖喫掉。
袁一城忍笑忍得辛苦。
看他們還能輕鬆“打鬧”，明富朗淺淺鬆一口氣，今天一整天只要一想起他這個家都是如此……就不敢看他們三個。
不知道就昨晚的事情，他們對他是何種看法。
今天傍晚他們下工回來，他受不住內心的煎熬悄悄拉他爹談過一次話。
他問他：他們和三叔兩家這麼親近的關係，爲什麼他們都不願意去幫忙？雖然不一定要真心，那外面那些人的看法呢？都不顧了嗎？
明老大一開始還想拿先前不知道的那個藉口搪塞他，後面看他實在實誠、實在固執，有些咆哮地道：“以前沒幫過嗎？幫得少嗎？幫得多了啊。就是以前幫得多了，現在就不想幫了。”
明富朗追問他說的什麼意思。
明老大吐了口氣，反問他：“你覺得我們家幫了那麼多次他們能記得我們一回好？我是做大哥的，你們幾個小輩中你也是做大哥的，我從來沒要求過你要顧着下面的弟和妹，因爲什麼？老大就必須要顧着下面的弟弟妹妹，分了家還要像老黃牛一樣幫着他們養媳婦養孩子？”
明富朗不明白。
他有點理解了，但又不完全理解。
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肯定不是什麼都還幫着做啊，但是雖然都分了家，但是難道他們就不是親兄弟了嗎？
以後他和明輝也會分家，佳慧也嫁出去了，難道他們以後就不是親兄妹了？
聽昌平說過，幾年前他三叔都要沒命了，他們這邊居然一回都沒去看過，三叔他們也從來沒有說過什麼。
居然幫個忙都不能夠了？
兩家的關係竟然還比不過和他們隔壁家的！
那每回他們見面的時候，又是親熱，又是疼愛的都是假象嘛？
他想不明白！
明老大卻不再和他說多，甩了那句之後就去繼續做事了。
明富朗不理解父親，不理解這個家，而明老大看大兒子還跟他氣成這樣，着實也惱了，父子兩個之後一句話都不說，像誰欠了他們的債一樣。
……
杜家人口衆多，上一輩足足生育了十個孩子，夭折了三個，有五個都是兒子，所以土地分得多，屋宅也建得很大，是除了曾經的那個景家，十里八村頂一的那一個。
而杜家的幾個孩子中，出息的就有兩個。
一個是杜老七，小的時候腦袋就靈光，又是兒子堆裏面的老幺，自小就受寵，被杜家砸鍋賣鐵送去念書，難得的是身上沒沾染上驕奢淫逸的性子，當然杜家也沒有能力給他提供這個條件，只是他確實從一個幾輩子在土地上刨土的家庭走出來了。現在就在縣城裏面的一個工廠裏面當主管。
一個則是杜六姑娘，和杜老七年歲就隔了一歲，和他弟弟一樣，從小就體現了她聰明的一面，只是命沒她弟弟好，她從小就沒上過學。說她出息是因爲什麼呢？還是因爲小她一歲的弟弟，得以嫁到城裏，那個城裏的人家好啊，聽說公公婆婆以前當過大學的老師，家裏有底蘊，只是後面……也是年代的原因，所以纔不得不低調下來。
小時候杜六姑娘討厭極了她那個弟弟，但嫁人之後反倒和他走得近了，兩家關係也跟着和和美美的。
所以杜六姑娘生的馮晏，杜老七生的杜允生，也延續了上一輩的關係，從小就玩在一塊，關係也不錯。
但不知道爲什麼，都是城裏的人，卻把兩個孩子都送到老家來上學。
因爲房子修得大，屋子也不少，所以馮晏和杜允生從小就開始各有一間臥房。
正是洗漱好，預備上牀休息的時間，杜允生門外傳來了三聲敲門聲，不輕不重，不急不緩，連敲門都這麼講究，杜允生瞬間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嘎呀——”
“晏哥？”
馮晏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掛上明茵所熟悉的溫笑，而是面無表情到結冰的一張面癱臉。
然而現在他的這幅面孔才正是杜允生所熟悉的。
因爲小時候杜允生不喜歡有很多人住在他的旁邊，吵吵鬧鬧的，耍了一通霸王脾氣，所以直到現在這一排目前就他們兩個人住。
因爲不會有其他人出現在這裏，所以馮晏沒進去，在臺階下微微仰視他這個表弟，他一直都知道的，以前他雖然長得胖，但也是面容端正。
“白天的時候你和明茵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