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晏就那樣看着他，看似是他“低了一頭”，然而全不盡然。
看着好似一夜之間突然長大了的表弟，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眼眸的溫度頃刻間煙消雲散，無影無蹤。
“嗤——”
杜允生突然發笑，莫名凝滯的氣氛瞬間鬆散。
他笑起來的時候和他板着臉的時候完全就是兩個人，眼睛和馮晏很相似，雙眼皮，狹長的眼眸，十分好看，也很少年。
“你怎麼突然來問我這個？”他走下來，和馮晏平齊站着，胡亂揉了一下頭髮，本就不整齊的頭髮更是變得亂糟糟，看他沒說話，他就主動交代了，“也沒什麼，不是一年過後就要準備高中了嘛，我初一的那些書都扔進爐竈了，而且她馬上要去上初一了，我就讓她念完之後記得把書給我留着，不然高中我考不上就再也陪不了晏哥一塊了。”
語氣又委屈又可憐，像是怕表哥生他的氣不理他，才無奈交代。
這一連串的話和動作，如行雲流水，淡然、無所謂，彷彿是一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最後你兩邊幾乎要在中間連接起來的眉毛，彷彿又像是在說：他這麼不喜歡讀書，還要爲了表哥努力，實在是痛苦又無奈啊。
而結合那時候明茵的表情來看，似乎也說的通。
馮晏點點頭，沒說什麼，也不知道相沒相信他的話，擡腳就準備推開旁邊的那間屋子。
“你就是來問我這個的啊？”寂靜的夜晚突然在身後響起，背後好像突然吹來一些空蕩蕩的風，“還這麼兇，我真的沒欺負你的好朋友。”
馮晏腳步頓了頓，“嗯。”
雖然他們兩個在一塊的時候，大多時候都是如此，一個話嘮一個不愛說話。
今晚兩個人看着和往常一樣，而只有他們知道。
不正常。
杜允生沒問他這麼嚴肅過來，就只是問那一個問題，不覺得小題大做了嗎？
而杜允生的很多行爲在很多小細節上都說不通，馮晏也沒有問。
……
說實話，明茵真的不喜歡杜允生，要不是因爲有馮晏這個中間橋樑在，她根本不會這麼多年還和他有間接性的接觸。
對於外人，她的邊界感一直很強。
這個難得討厭的同齡人，她真的很竭力在遠離了。
後來她才恍然大悟，或許是他又弄出來的惡作劇，以前他不是沒做過，藏在文具盒裏面的蟲子、惡臭的青苔、午睡起來粘在頭髮上的黏草球……找他他還不承認。
她沒跟馮晏說這件事，把盒子悄無聲息塞進儲物項鍊，不想讓他夾在他們兩個人中間爲難。
在她的打算中，她根本不會把那個東西再取出來，積着起灰。
但她已經有了如此猜測，又爲什麼不乾脆扔掉呢？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她沒意識到她思維的這個漏洞。
而且有時候她正在做一件事，這個事情就會突然冒出來提醒她，她還有一個“禮物”沒有拆。
後面她想清楚了，其實就是期待感在作祟。
上輩子她沒有什麼親近交心的朋友，別說收到真心實意的禮物了。這輩子雖然有很多人都愛着她，但她依然沒有足夠的安全感。
只要有人朝她露出一點誠意，她就不知所措了。
許小云是這樣，杜允生也是這樣。
所以吹燈上牀之後，看了幾頁書，最後她還是從儲物項鍊裏取出那個小盒子。
盒子是木質的，和裝戒指的盒子一般大小，周邊沒有過多花紋，只是在面上雕了一朵花，很眼熟的花，如果刷上藍色的染料，就和她諸多帕子上的花紋一個樣了。
很精美。
還沒打開，只看到盒子的第一眼，明茵就見到了他的“誠心”。
她緩慢擡手，纖長的手指搭在鈕釦上。
“咯噠。”
盒子開了。
月光從窗外泄進來，她沒有點燈，就着月色投射的瑩光。
她看到了，是一枚玉。
透亮的色澤，溫潤的觸感，靜靜躺在她的手心，傳達着淡淡的暖意。
“……他給我這個做什麼？”
小四被她送入睡眠模式了，沒有召喚自然聽不到。
明茵忽然感到一股濃重的壓力。
他給她這個做什麼？
這麼貴重的東西，他們關係從來都勢如水火，就這麼給她了？
不怕她向大隊長舉報？
忽然她擡手，觸摸着自己這張逐漸長開的臉蛋。
低頭沉思。
但絕不是開心和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