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蔣蓉提到這個話題開始，關明心底臉上的紅暈就沒消停過。
那封信上的內容時不時在她腦海晃盪。
“我上車以後就一直在想你，再回到部隊，看到院裏別的戰友的家屬，就更想你了。媳婦，想你了~但是我又突然想到，雖然我現在還達不了申請隨軍的級別，但可以先把你接來啊。我這邊認識一個戰友，我們的關係很鐵……”
從那些雞飛狗爬的字跡中，她都能想到那個畫面：那個脾氣急的，這念頭一起，血衝了大腦一般氣血上涌，第一時間就跑去寫了信。然後趁信還在途中的這些時間，才急匆匆給她做過去隨軍的各種準備。
都不用問她的意願，彷彿確定了她一定會乖乖答應背井離鄉地找去。
再想到剛纔婆婆和大嫂勸她的話……
婆婆沒看過那封信，當然她也不會好意思拿給他們看，然而她卻是主動提了出來。
大概是，猜到了她那個狗兒子的心思。
所以她才又羞又愧。
明明是兒子的意思，但她卻把話頭攬了過去，把那個意思當成是她主動提的。
還不是爲了給老二這個“不孝子”一個面子，以及讓她沒有心理負擔地跟去嗎？
她又是愧疚又是感動地看着他們每一個人，道：“我明白你們都是爲了我和昌平兩個好，我們都是一家人，那我就不說推辭的話了，在家我也沒能做得了什麼事，我出去還能想想能做什麼……”
“別！”蔣蓉急忙擡手阻止她，“什麼出去還做什麼啊，你出去就安心在那邊住着，不慌這些事，老二以後發了津貼也不用寄回來了，以後老了給你爹我們兩個點養老的就夠了。”
說着蔣蓉又把劉夢仙的手拉了過來，把兩個年輕媳婦的手上下疊搭在一起，語重心長對她們兩個以及明安國道：“我們從以前開始做那個起，就一直是按做活的功勞來分的，你們賺了，我們也從來沒讓你們上交過什麼錢，都是讓你們自己拿着，自己當家。從來就沒弄出什麼算不清的糊塗賬來惹我心煩，這點很好。”
然後又看小閨女，聲音更是像被掐掉了聲氣一樣柔情，“至於茵茵，她還小，現在肯定是跟着我們的，她的事現在說還早。”
“他們兩兄弟也成家了，你大嫂嫁進來我們家很多事情都是她當家管的，現在我也不管，你們就自己琢磨着慢慢過吧。你們過得好了，孝敬我們兩個老的多少是你們的事，有心呢，以後也幫着我們一起看顧茵茵，都是自家親妹子……”
明茵眨巴眨巴聽着，對蔣蓉說的話有點觸動，但沒有參與進去。
“媽，”劉夢仙故意板起臉，“你這樣說我可要跟你鬧的，我們雖然都成家了，但還是一家人啊，整得我們像是要分家一樣。還有你把你和爹、茵茵，怎麼就要把我們隔離開來了？難道你們不想養我們一家子了，想攆了我們？”
關明心不像劉夢仙那麼會說，只是拉着蔣蓉，然後同劉夢仙的意思一樣點頭。
明安國也很生氣，生硬地道：“村裏是有別的人家這樣，但我們家能和別人家一樣嗎？你們是我親爹親媽親妹妹，我們能不管你們？媽你以後別說這些話了，破壞我們兄妹幾個的感情，我聽了煩。”
所有人都大笑。
明天朗不明所以，也聽不懂大人們在說什麼，但看他們笑，也跟着露出了牙齒。
氣氛頓時鬆懈下來。
喫菜的喫菜，喝酒的喝酒，明興河還怕冷落了魚白，親自把酒給他倒滿了碗。
明茵：“……”
其實魚白自己都懵，他們自家的事情，他一個外人還在這呢，他們怎麼就當着他的面談起來了？
接着關明心道：“媽你剛纔說的讓大哥或是爹陪我去的事兒，我覺得沒必要。有車，我一上車跟着車去了就是，不用你們跑兩邊，還麻煩，大哥和爹他們估計也沒出去外面過，比我還不懂呢。”
試着開了個玩笑，“萬一出去還把自己弄丟了呢。”
明興河嘿笑一聲，又收了笑。明安國沒有什麼反應，一如既往的老古板嚴肅臉。
但都能看出他們滿臉的鬱悶和不服氣。
蔣蓉敲了敲筷子，道：“這件事過兩天再說，明天我先去給昌平打電話，先喫飯。”
喫飽飯之後，魚白果然被他們熱情地留下了。
明茵問了明安國之後，明安國給他從屋檐下把那堆東西拎進來，明茵也把她下來的時候背來的東西一塊搬來。
明茵吼了一嗓：“媽，你來看看啊！”
“來了來了！”解開圍裙，隨口對兩個兒媳婦道：“洗了也快出來啊，我去看看今天茵茵找到了什麼。”
邊走還邊嘀咕道：“也不知道是找着什麼了，還讓魚白幫忙搬下來。”
那個笑聲飄得哦，都要捲起浪花了。
關明心和劉夢仙面面相覷。
劉夢仙突然短促地笑了下，“茵茵她每回去山上，都能找着一些好東西，媽估計是等不及了要去看。”
這話關明心沒怎麼放在心上，反而看她漸漸大起來的肚子有些擔心，道：“大嫂你坐着歇歇，我來。”
“那就辛苦你了。”劉夢仙扶了扶腰，撐着站起來，彎久了肚子有點酸，就不跟她客氣了
關明心搖搖頭，道：“大嫂別客氣。”
然而沒一會明安國鑽進來了，“弟妹你們都出去吧，碗我來洗。”
關明心還想推辭一番，劉夢仙卻擠眉弄眼地拽着她一塊出去了。
劉夢仙悄聲對關明心道：“咱們還是得跟咱媽學學？”
“啊？”
“你笨啊，肯定是媽喊他進來洗的，你看他那麼大了還聽媽他們的話，不是媽教得好是什麼？”劉夢仙安心地拍了下肚子，淺淺笑着，“反正啊，我以後也要跟着媽多學些教喜歡的，不然教出來一個白眼狼，哎呦！到時候想打死都打不贏了。”
關明心抽了抽嘴角，覺得她這個大嫂還挺活寶。
不過對於她對天朗的態度也不是那麼奇怪了。
——棍棒底下出孝子啊！
這是明家對皮小子的教育心得。
當然她們都不知道，蔣蓉和明興河能有這番心得，是因爲有明興河這個前車之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