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雨還下得挺大。
這天氣,沒辦法騎車,鞏小翠還想着打赤腳過去,等到了加工廠以後再洗個腳,穿上鞋襪。
卻沒想到,錢梅秀拿出兩雙鞋,道:“嫂子,你穿這雙大的,大蘭穿你妹的。”
鞏小翠看着那嶄新的藍色的雨鞋,驚喜:“你們這還買了雨鞋啊。”
錢梅秀道:“是大蘭說二蘭她們以後上學,要是下雨天方便一些。”
她看向侄子:“就是建國這裏,沒雨鞋。”
錢建國搖頭:“姑,我打赤腳就行了,反正我平時打漁,也是打赤腳。”
雨鞋的事情解決了,三人匆匆喫過早飯,方大蘭與鞏小翠撐一把傘,錢建國打一把,分別朝家人們揮揮手,上班去了。
只是走在路上的時候,看到不少人正打着傘,在那裏指指點點着。
鞏小翠伸長脖子正好奇地看着,嘴中在問:“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方大蘭也不知道,但她對別人的事情並沒有興趣,只是道:“舅媽,我們走吧。”
“好。”
兩人朝前走走,可是在經過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轉過頭去看。
然後方大蘭,看到穿着民警服裝的兩個男人,正押着一個瘦弱瘸腿的男子。
瘦弱又瘸腿,這身形熟悉的讓她伸長脖子,看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可確實沒錯,是吳良,昨天那個扛着木頭,差點砸到自己腳,嘴脣都乾裂的吳良。
她身形一頓,道:“舅媽,等一等。”
鞏小翠還好奇:“怎麼了?”
“我看看。”她走到人羣,看到有幾個在聊天的大嬸。
立馬詢問着:“嬸子,這是怎麼回事?”
那嬸子一見方大蘭詢問,頓時來了精神,在那裏道:“小同志,你們不知道呀,這個吳良殺人了。”
“啊?”方大蘭有些懵。
那大嬸更加興奮,在那裏巴拉巴拉的說着。
失蹤了一天的胡林林,之所以找不到人,是被吳良給殺了,還是那種先奸了以後,再殺的。
鞏小翠聽得臉色發白。
方大蘭震驚的問:“吳良爲何會下狠手?”
大嬸搖頭,表示他們也不知道。
不過以他們的猜測:“這是看見好看的姑娘見色起意的。”
“就是,這無良心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這是狗改不了喫屎。”
方大蘭看着佝僂着背的吳良,一時間心情也有些複雜。
鞏小翠擔心着遲到,對方大蘭道:“我們還是去上班吧。”
“好。”
她轉身和舅媽一起離開,不知道的是,在他轉身的時候,正好被吳良看到了。
一路上,鞏小翠還囑咐方大蘭:“你一個姑娘家的,以後少在外面走夜路。”
“嗯。”雖然有些可惜,但對於胡林林或者吳良,他都沒什麼感情,所以很快將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
等到了養豬場,見羅玉的表情平靜,想着她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情,想了想,還是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她。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賀哥找到了自己,說吳良想見自己。
方大蘭驚訝不已:“見我?”
賀錚點點頭:“是的,他說他想感謝你。”
“啊?”這讓她更不明白了:“他爲什麼要感謝我?”
看着她這一臉懵逼的表情,賀錚如實道:“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他殺了人之後,一直在受內心良心的煎熬,是你幫了他,讓他懺悔,半夜時,他跑到派出所去自首。
今早的時候,派出所的人,帶着他找到了胡林林的屍體,以及案發現場。”
“我……”方大蘭一臉呆滯。
所以是自己昨天幫他搬木頭,還有給他楊梅以及枇杷喫,讓他良心受到譴責,卻自首了?
方大蘭想了想,道:“去吧,我想看看他說什麼。”
“好。”
賀錚帶着方大蘭,前往派出所。
在路上,賀錚簡單的將這件事情說明了。
這件事情吧,胡林林要說是完全的受害者,也不全是。
原來胡林林前天下午的時候,也不知道發什麼脾氣,對着正在掃地的無良心就是一頓亂罵,
說他是個沒用的男人,只配一輩子這樣活着,他就是個噁心的存在。
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吳良與胡家住得近。
胡家明着暗着諷刺過吳良好幾次,可吳良確實變老實了,一直都沒理。
直到前天,胡林林確實罵的太難聽了。
什麼噁心的話語都罵出來,也不知道是哪一句戳中了吳良,讓他記恨上了。
晚上的時候,見胡林林去朋友家玩,一直暗中跟着。
如果胡林林早點回來也許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可前天晚上她玩的很晚,當時夜黑風高,吳良見他出來跟在她後面。
等到無人的時候,直接撲上去,捂住了胡林林的嘴巴……
方大蘭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老祖宗說做事說話留一線,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現在人都沒在了,誰對誰錯,意義都不大了,兩人都爲自己的衝動付出了代價。
兩人來到了派出所,賀錚揉着她的頭道:“不要怕。”
方大蘭點了點頭:“我不怕。”
然後被民警帶到了一間審訊的房間。
那裏坐着兩位民警,加了一把凳子讓她坐在中間,也是爲了保護她,讓她安心。
其中一位年紀大一些的民警在那裏道:“吳良,人已經過來了,你有什麼想說的?”
吳良看着睜着大眼,一臉平靜的方大蘭,咧着嘴笑着道:“孩子,別怕,我沒有惡意。”
“我知道,我不怕。”方大蘭看向他:“只是你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爲何要見你,就是有挺多話想對你說的。
我知道,我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其實酒醒之後,我也很自責,覺得自己就是個沒救的畜生,可她是真的很可氣,他們一家都可氣啊……”
吳良嗚嗚的哭了起來,道:“我殺了胡林林以後,我也很慌,當時我在想,要不我再多殺幾個,這樣就算死也夠本。”
他流着淚卻又笑看着方大蘭:“可你卻幫了我,不嫌棄我底子不好,不嫌棄我腳瘸,看着我嘴皮子裂開,還給我喫的,我最終沒有下手。”
“我當時就在想,這世間還是好人多,這麼好的人,我怎麼能去殺?”
他展開一直緊握的手,正是那顆滾落在地上的枇杷。
他沒捨得喫,而是一直握着手中。
也話正是它,讓他想到了自己的罪行。
看着窗外的雨,他終於走入雨中,來到了派出所自守。
他一直握着這顆枇杷,民警讓他扔了,他也沒捨得扔。
他咧着嘴笑着道:“孩子,這枇杷真好喫,也謝謝你讓我沒有再做更多的錯事,謝謝你。”
方大蘭沒想到,自己一時的心善,讓自己差點在危險邊緣徘徊。
也正是因爲自己的一時心善,讓人迷途知返。
她從審訊室出來時,還有些恍惚。
一隻溫暖的大手蓋在她頭頂,低沉透着磁性的聲音,道:“這事與你無關,不用放在心上。”
方大蘭的心逐漸平穩,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