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王朝,國都。
縱然衆多年來諸多天災人禍、造反叛亂,各路州城民不聊生、餓殍千里,貪官污吏魚肉百姓,民生凋敝、怨聲載道,可這座數百年的古都卻依舊繁華,人生鼎沸,一副盛世模樣。
街上文人墨客、高管權貴、三教九流、走卒小販不知幾何。
街道萬千、店肆林立,高院樓屋數不勝數,達官貴人不知幾何,車馬粼粼,人流如織,象徵着國都之盛景!
茶館酒樓勾欄皆滿座。
高有樓有人指點江山抨擊方平道叛亂之事,每當談論到反賊伏誅之事激昂憤慨、義憤填膺,一副爲國效命的陣勢,卻無人談平叛大軍過後兔死狗烹的無恥。
有人談論青樓、畫舫妙齡佳人、絕麗憐人,每當說到美妙之事皆發出‘你我皆懂’的嘿嘿笑聲。
有人高談家國大事、黨派之爭,爭議的面紅耳赤、激昂憤慨,但大多卻是些沒有靠山的落魄書生,抨擊之餘心中又何嘗不希望能找到一座大靠山呢?
繁華國都,芸芸衆生演繹着不同人生!!
這座數百年的都城散發出莫大的魅力,繁華、昌盛、恢弘、安寧,完全看不到半點亂世之象,或許這也是滿城臣民、袞袞諸公對天下各路民不聊生、天災人禍的公文嗤之以鼻吧?
皇帝賢明、賢臣治國,天底下哪裏有什麼亂事?
一羣刁民造反也算得上大事?
一些貪官污吏再貪,又能造成多大的禍亂?
天子治世政通人和、國泰民安,天底下哪裏有那麼多亂象,完全是地方官吏騙取朝廷糧餉好處!!
皇城。
一處樸實無華卻佔地極廣的道宮裏,僧人打坐蒲團上,與對面那位身穿道袍長髮的道人論道長生。
僧人面圓耳大,鼻直口方,身長九尺,腰闊十圍,生的高大卻慈眉善目、和顏悅色,有着得道高僧的寬厚之態,令人不由信服。
他對面打坐的道人則是中年模樣,頭上道髻,面如冠玉,神態飄逸,一副縹緲脫塵的浩然氣勢,彷彿是即將要白日飛昇羽化而去的仙人,賣相極佳。
但這兩人來頭極爲恐怖。
一位是氣運數百年未崩的王朝之帝,一位是權傾朝野的國師,隨便打個噴嚏便能令外界震上一震!
兩人論道,周圍香爐炊煙裊裊,意境極佳,彷彿真仙佛陀在世論道。
突然和尚面色一滯,隱晦的看向外界天空,呼吸稍微亂了些,眼眸閃過許些怒火,卻忍住怒氣並未爆發,反倒是對面那位道人驟然睜眼,臉上露出不悅之色,與和尚說了幾句話便轉身離去。
禪房無人,慈航普渡國師才皺眉站在門口處遙望外界,陰晴不定。
方纔與皇帝道士論道之餘,不知何人施展神通掃視,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竟被人看了個精光,身上諸般手段、氣運金丹竟然無法阻攔,這如何不讓人惱怒?
修行在世,除了問道長生,到他們這個層次顏面也極爲重要。
如今卻被個來路不明的人窺視自身?
未免也太過於猖狂了吧?
“阿彌陀佛,待竊取龍運金身大成,本座定好好領教道友的本事!”
慈航普渡雙手合十低念一聲佛號,卻滿是煞氣!
道士皇帝走在道觀裏。
穿過許多走廊庭院,進入一處幽靜庭院,此處已然有宮女、太監恭敬等候,精美點心、各地瓜果、香爐清茶、佳人恭迎,真當人間享受。
“奴婢來遲,望聖上贖罪!”
突然間一個白髮蒼蒼的太監慌亂的連滾帶爬,跪在道人腳下磕頭。
道人隨手拿起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咀嚼,剛做出吐核的舉動,一旁侍奉的佳人便急忙跪坐地面張開嘴接住了籽,歡喜的跪地謝恩。
“聖上?跟我那麼多年,還不知道規矩嗎?”
道人面無表情,卻讓老太監渾身一顫,跪伏道:“下界凡人曹正淳,拜見九天普度救濟生靈定陰陽掌大道思仁紫極仙尊混元虛玄應開化伏魔忠孝帝君!!”
“諾!”
老太監顫顫巍巍的將懷中公文呈上,道士隨手拿來觀閱,波瀾不驚的面容上逐漸出現驚怒。
“巍州往生教總壇聖母降世,就濟蒼生,一路十數城數百縣鄉上至官員權貴下至百姓乞人供奉往生老母,多次匯聚聽道,信衆數十萬之巨?還有藩王一脈拜往生老母爲嫡母,建廟宇供長生牌?呵呵呵真的是吃了狗膽了!”
“我張家血脈向來不信鬼神不信仙,從來不依附外教之力,這周王一脈竟敢公然接觸邪魔外道?尋個由子滿門抄斬,錢財送往內藏庫,至於其他參與往生教一脈官吏給朕好好記着,秋後算賬!”
“遵旨!”曹正淳恭敬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衡綏城出竈王神,庇護萬民佑平安?供奉、上香者無願不還?呵呵呵又是個舊時代的餘孽,都在這一刻跳出來分裂朕疆域氣運,好膽,真當好膽!”
“崑崙山一脈練氣士派弟子下山歷練,懲惡揚善替天行道,所到之處斬貪官滅惡吏揚名立萬?朕的天下何須要爾等行道?別的時候不出來蹦躂,反倒是這個時辰出來,真當什麼‘螢火守心’這般亂言能將朕的江山毀滅?這麼迫不及待想要換新天了?”
“南越嶗山派尋地脈風水斬江山龍脈,大肆暗中扶持造反蟊賊割據疆土,欲輔佐真龍成勢?呵呵呵,有朕在,天下皆是蟲蛇,何來真龍一說?你命人喊欽天監的官吏、方仙司的供奉去給朕滅了嶗山派,半年內嶗山派還在,讓他們提頭來見朕!”
“陝北道妖神出世,舉兵攻城拔寨屠戮衆多縣鄉一地,勢不可擋……”
“江北轄地太歲冥王施展神通夢冥千秋,以無上手段令數十萬百姓於往死假寐中不得逃生,一城之地化作鬼蜮,百鬼夜行,生人禁地?”
“方平道大賢法師遁逃江愚道,方仙司與廠衛追捕,多次依靠至寶死裏逃生,…”
“血冥教……”
道人口中念着一件件足以讓天下人頭皮發麻的神鬼異志,臉色愈發鐵青,猛然將公文砸在老太監臉上,勃然大怒:“放肆!”
“真當放肆!”
“這天下,是朕的江山!”
“朕還沒有死!朝廷還沒有倒塌,這些魑魅魍魎竟都在這個時候跳了出來,禍害朕的江山、圖謀朕的氣運,難道不知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血流成河嗎?真當好大的狗膽!”
元慶帝勃然大怒,一掌將整個石桌拍成粉碎、整片院子以他爲中心開裂成兩半,延綿之上百米外,深不見底!
周圍的宮女、太監嚇得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曹正淳同樣恭敬跪伏不敢動作。
呼吸片刻,元慶帝面色平靜了許多,淡淡道:“西林黨、秦相黨、浙黨、江黨幾脈錢財可有少繳?”
“啓稟聖上,這幾脈一直以來並未缺少進貢。”
“嗯,讓他們加大些力度,這天越來越讓朕看不清了,若朕不能到那一步,再多的錢財地位、萬里江山又有何用?”
“聖上,可是……”
“可是什麼?”
“數黨大人皆滿腹委屈,言再加大力度,天下百姓將難以承受這般賦稅勞役,地方無力承擔,容易激起民變。”
“民變?呵呵呵變就變吧,民如草芥,割之己長,不用擔心這些刁民能鬧出什麼大變故,天下各路都司、官吏的俸祿用度減一半……這羣都司掌兵不滅反賊,還養寇自重,一切用度扣六成,其餘地方官吏扣四成,吩咐下去吧。”
“聖上,萬一幾黨老大人不願意做……”
“不願意做,那就換人,想坐他們位置的人多得很,怎麼做不用朕如何教你了吧?”
“卑職遵旨!”曹正淳惶恐跪伏。
“一羣魑魅小鬼,等着朕吧。”
元慶帝冷冷掃視天穹,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