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他叫阿北,是我給他起的名字。”
“幾年前,我纏着舅舅帶我去了西北,在哪兒,我偶然撿到了阿北。”
“他渾身髒兮兮的,身上都是青紫,還失去了記憶。”
“西北是祁國和金國的邊境,邊地有很多兩國血脈的孩子,他們長得既不像祁國黑頭髮黑眼睛,也不像金國藍眼睛高鼻樑,而是黑頭髮藍眼睛,或者黃頭髮黑眼睛,兩個國家都不歡迎他們這樣的人,稱他們叫做“雜種”。”
“這些人,只能成爲奴隸,艱難求生。”
聽到這些,程槿年和沈聽肆都不由得看了一眼阿北。
黑頭髮藍眼睛,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原來,阿北是一個奴隸。
四姑娘充滿柔情地握住了阿北的手,繼續道:“沒錯,阿北就是一個奴隸,還是一個備受欺凌的奴隸,我心裏不忍,留下了他。”
“阿北不知道經歷了什麼,失去了以往的全部記憶。”
“我倒是覺得這是好事,上天讓他忘記了那些痛苦的過去。”
“我給他起名阿北,教他識字、騎馬、兵法……阿北很聰明,學得很快,都不用我教第二遍,還會舉一反三,我很快就被他追上了。”
說着,兩人害羞又甜蜜地對視一笑。
程槿年:“……”
沈聽肆:“……”
好大一盆狗糧。
人言否?
四姑娘繼續說道:“西北的三年,我很快樂。”
“三年後,三姐姐成親,我必須回家。”
“原本,我不想帶着阿北,首都不比西北,這種混種更惹人非議,我擔心阿北受傷。”
“可是,阿北怎麼也不聽,就是要跟着我。”
“我狠心對他說了絕情的話,他默默離開,結果卻暗中跟在我身後。”
“回家途中,我們一行人運氣不好遇到了一羣野狼,若不是阿北拼死救我,我早就拋屍荒野了。”
程槿年聽得心裏一緊,失聲驚呼:“天啊!四姑娘,你居然遇到了這麼大的危險,怎麼不告訴老太君她們?”
四姑娘淡笑着道:“我不想祖母和母親她們擔心。”
阿北面容帶着天然地漠然,唯獨看向四姑娘是有了暖意。
“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四姑娘滿臉笑容:“我知道。”
程槿年好奇發問:“都一年多了,我怎麼一點兒也沒聽說過阿北呢。”
五姑娘解釋:“因爲阿北沒有和我一同入府。”
頓了頓,她臉色微微泛紅:“他啊,跟着我舅舅,想要掙個功名。”
程槿年恍然。
阿北是想要爭取一個向宣平侯府提親的機會啊。
這倒是赤忱。
可是……
程槿年眼神複雜地看着阿北的異域長相。
沈聽肆突兀開口:“即使阿北成爲武將軍,宣平侯府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這話一出,四座皆驚。
四姑娘和阿北臉色大變。
阿北面露殺意,低聲吼道:“你找死!”
四姑娘大聲呵止他:“阿北!”
隨即,她冷冷地看着沈聽肆:“沈公子,你何出此言?”
他嗤笑一聲,不答反問:“四姑娘真的不知?”
“還是說,你一直在自自欺人?”
阿北咬牙切齒。
程槿年心驚膽戰,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
“別說了。”
沈聽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躲不避看向四姑娘:“四姑娘,阿北的身份,就註定他不可能和你修成正果。”
“一個奴隸,你覺得你父母、老太君、你外祖父母親人會同意?”
話糙理不糙。
程槿年知道他說得是真的。
四姑娘突然怒容消失,她平靜無比地開口:“我知道,我這樣會給家族蒙羞,我已經做好打算,到時候和阿北一起浪跡天涯,當一對神仙眷侶。”
沈聽肆愣了。
程槿年直接呆住了。
“四姑娘,你、你、你……”
四姑娘突然露出笑容:“這是最壞的打算,萬一有轉機呢?”
“反正,阿北不負我,我定不會負他。”
阿北眼裏情緒涌動,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後槽牙。
他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改變命運,讓寶姣風光嫁給自己。
他不要她犧牲這麼多。
但是,這些話他沒有說出口。
他只是緊緊地握着心上人的手,彷彿一輩子都不會分開。
許久。
兩方分別站在對面。
程槿年看着忐忑不安的四姑娘,嘆了一口氣道:“四姑娘,你放心,我只當什麼也不知道。”
四姑娘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喜笑顏開:“槿年,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另一邊。
六姑娘和陳駿並肩同遊,身側的男子突然止住了腳步。
她擡頭,就看到表哥一眼不眨地看着某一個方向。
六姑娘一愣,順着視線看過去,又驚又喜:“憐兒姐姐?”
陳駿清醒過來。
他有些慌亂地看着六姑娘:“表妹,我……”
六姑娘完全沒有差距到什麼異樣,興奮地拉着陳駿往蘇憐兒方向走去:“表哥,是憐兒姐姐哎。你看到了憐兒姐姐居然不告訴我,我好久沒有見到憐兒姐姐了,咱們快過去。”
蘇憐兒,陳駿母親鄭氏孃家長房嫂嫂的侄女。
她出生喪母,五歲時父親也去世了,只留下她孤苦一人。
她的姨母正是陳駿母親的大嫂嫂,也就是陳駿的姨母。
陳駿去外祖家時,和她見過幾面。
蘇憐兒寄人籬下,卻不自怨自艾,反而孝敬長輩、愛護弟妹,鄭家把她當親生姑娘一般疼愛。
陳駿也不知怎的,莫名被她吸引。
或許,是因爲她身上那股生命力吧,但是,蘇憐兒卻從來對他不假辭色。
再後來,祖母和姑母告訴他,他和表妹訂了娃娃親。
他如同晴天霹靂,第一次反抗和祖母。
祖母對他失望至極。
陳駿心裏不好受,可是卻也不願意當個愚孝之人。
他只是把表妹當成妹妹,嫡親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