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好奇，他們看上去並不待見你，卻又偏偏不傷你，可是……爲什麼呢？”
“因爲你是隻千年兇鬼？因爲你受制於我？”
“可，他們隨時可以動手殺了你，鬼滅則契廢，於我而言並沒有什麼損害。”
“即便不殺了你，一隻兇鬼留在外面他們也不擔心嗎？難道不該把你抓走嗎？”
沈陌踱着步子，昏暗的屋內只能看到些許輪廓，他也不等上官舟應答，饒有興致的繼續說着，腳步聲像是爲其打着節拍一般。
“啊~讓我猜猜看，他們不殺你，不抓你，你也不反抗，不求助，只是爲了讓我看到你狼狽的一面，是爲了什麼呢？”
“想讓我放心？還是想讓我內心驚懼？這樣的目的，我算來算去都是爲了讓我加入第九事務所。那麼，你在其中會得到什麼樣的利益呢？！”
話落，屋內的燈被沈陌打開，他站在開關處，笑意盈盈地看着上官舟的方向，眼中的神色卻極冷，讓上官舟心虛的垂下頭不敢和他對視。
“踏踏——！”
寂靜的古董店裏，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晰，沈陌又走到了前臺處，看着那裏擺放的杯子。
罕見的沒有被上官舟拿在手裏，沈陌伸手將其拿起，端詳了一番，也沒打算給上官舟，而是拿着杯子緩步離開。
“杯子！是我的！”生澀的語調從上官舟口中傳出。
沈陌停下步子，扭頭看了一眼上官舟，他的模樣看着不似方纔的淡然，而是焦急的，隱隱還有着害怕和心虛。
沈陌轉動着手裏的杯子，若有所思，又擡步離開，留下一句。
“按照契約，時間不到，這杯子就還不屬於你，明白？”
說完，上官舟沒有答話，沈陌拿着杯子回了屋。
他取下眼鏡框，揉了揉微酸的鼻樑，又把平趴在額上的頭髮撩起，露出額頭來，站到屋內一人高的鏡子前。
原身的樣貌平凡，毫無記憶點，處於人羣中就是最沒有存在感的存在，這也是原身二十來年沒什麼朋友的緣故。
所有人對他的感官，大約都是熟悉又陌生，不提都記不起來的模樣。
這樣的存在，沈陌剛開始也就覺得沒牽沒掛挺好，可現在細想下來卻是處處都是破綻。
或許除妖師需要的就是這樣的特質，纔不會被人注意，不會牽連無辜，更不會有太多因果纏身。
這一樣樣算下來，這般純質的人最是符合修煉，寡親緣情緣，無因果糾纏，難怪會被說成是除妖師血脈。
想着，沈陌垂眼看着被上官舟把玩了許久的杯子，他仔細看着，越看越覺得一如平常，沒什麼區別，卻又隱隱覺得不太對。
於是他把杯子放到牀頭，準備打開電腦查查關於杯子所處的年代故事。
“咔擦——！”
細微的聲響從牀頭傳來，沈陌動作微頓，疑惑的看去，就見牀所在的地方，突然塌陷。
他走了過去，只見牀下方是一條漆黑的樓梯道，沈陌看眼那杯子，把杯子從牀頭拿了起來，塌陷的牀立馬恢復原樣。
“原來……祕密在這裏啊，”沈陌自言自語的說着，把牀挪開，又把杯子放上牀頭櫃。
等密道出現，就打着手電筒慢慢走了下去，下去之前，顧忌着店裏的上官舟，他又下了一道結界，這才放下心來。
反正他休息的時候都會布結界，現在也不算突兀。
沿着樓梯往下去，樓梯是由上好的楠木所做，上面有着時代的印記，一看就知道不是原身父親和爺爺輩的東西。
按照傳承一說，沈陌覺得，這裏的歲數或許比外面的古董店還要大。
樓梯不算短，有四十九節，沈陌每走出一步，就會落下一個灰撲撲的腳印，走下樓梯後，是一個很長的走廊，走廊兩側的牆壁上懸掛着油燈和火把。
沈陌在周身布了個隔絕塵灰的結界，又摸出打火機，將兩側的火把油燈點亮。
不過一霎，火光四起，所見之處清晰了起來。
這麼一看，沈陌才發現再往前走幾步便是一扇門，可是剛纔他明明看到走廊還有很長一段。
想着，沈陌推開沒有鎖住的門，入目的是一屋子的書籍，像是一個專門收集書冊的地方。
他緩步走入，從門口的書籍看去，目光從那些書籍的名字上一一掠過。
古物，這是沈陌暫時能夠想出來形容的詞語。
他尋了個角落，隨手拿起一本《萬妖記》翻閱了起來，裏面描繪着各不相同的妖，沈陌看得津津有味。
沈陌連忙翻閱到最後，只見其中寫着——【沈氏除妖師一脈，所殺之妖皆會取其一縷精魄封於手邊物中。妖轉世之後若是良善之輩，能夠要回這縷精魄。相反，作惡的妖一經發現，將與精魄一同湮滅。】
短短的幾行字，就讓沈陌看到了那個屬於除妖師的年代，那個辨是非，知情理，凡事留一線的道義，屬於除妖師的道。
不過，妖死後也會轉世爲妖嗎？想着，沈陌甩甩頭，成不了妖的，也不會來拿回精魄。
說到底，都是相對而言，反正也不在沈陌的考慮範圍內。
“看樣子，原身的確是除妖師血脈，只是，他會有什麼怨呢……”
沈陌輕聲呢喃着，又翻開手邊的另一本書，他就這麼看着一本又一本，一直到第三日傍晚才走了出來。
裏面的書籍被他收入自己的隨身空間之中，該明白的，不該明白的，沈陌心裏已然有了自己的思量。
他走到古董店的時候，把杯子隨意的扔給上官舟，出門去葉希的牛排店吃了一頓牛排配蛋炒飯，和葉希交談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回到古董店的沈陌站在門口，忽略上官舟疑惑的目光，雙手快速結印，一印接着一印，最後雙手交扣，掌心朝下。
微風輕起，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沈陌收回手，懶洋洋的坐在軟凳上，半眯着眼，很是享受的聽着音樂。
“叮鈴鈴~叮鈴鈴~”
沈陌聽着音樂正昏昏欲睡，忽然耳邊響起清脆的鈴鐺聲，他睜開雙眸，看向門口。
就看到一個穿着赤紅色衣服的少女手上繫着金色的鈴鐺，面色紅潤的往屋內走來，赤足落在地上卻是不染纖塵。
“沈老闆，我來贖回自己的精魄，”少女開口，聲音很是悅耳，還有些靦腆。
“贖金，”沈陌張口，公事公辦的態度反倒讓少女鬆了口氣，從兜裏拿出兩樣東西。
其中一個是海螺模樣的東西，卻是瑪瑙的形式，另一個是一顆珠子，沈陌看到那枚珠子便涌現出一股渴望，珠子裏帶着一絲水系法則，沈陌伸手接過，感受着腦海中傳來的舒適，忍不住長吁一口氣，這纔看向另一邊的海螺。
仔細看了看，倒是沒想到這是一件法器，和沈陌從胡九那裏得來的法衣一個道理。
是個防禦的好東西於是沈陌在少女額頭輕點了一下，關於少女是否良善作惡的一切都好似公開透明的出現在他面前。
沈陌點頭，隨手指了一個古董，其中的精魄順着他的指引回到少女體內。
拿回精魄的少女和沈陌道了聲謝謝，便開心的離開了。
沈陌看着她的背影，這是隻鯉魚精，算起來，或許和鮫人沒什麼差別……吧……
等看不到少女的背影，沈陌才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思緒拋諸腦後，一邊把玩着那顆珠子，一邊歡快的哼着歌謠。
根據記載，除妖師的確是一脈單傳，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再加上一次浩劫傳承有所斷裂，導致除妖師血脈變弱。
只有資質極佳的傳人修爲足夠的時候才能開啓對古董店氣息的壓制，也有能力保住那些精魄，同時能夠自保。
這也是爲何原身父親覺醒後卻膽戰心驚的過日子，最後意外身亡，不對，或許不是意外！
想着，沈陌收回手裏的珠子，對上從剛纔開始就一直看着他的上官舟的目光，脣角微微上揚。
“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難不成，你也有精魄被收在這裏面了？哦，忘了，你是鬼，這精魄，只有妖魔精怪纔有。”
話落，沈陌便移開目光，嘴裏哼着語不成調的小曲兒，“發財嘍發財嘍，今天我就發財嘍……”
沒有注意他話音落下時，上官舟眸光閃動了幾下，捏着杯子的手緊了緊，面色有些掙扎。
最終還是面色如常的坐在前臺，盯着電腦，思緒卻不知道到了何處。
短短一下午，沈陌贖出去了三枚精魄，得了八件好物什，這些東西被沈陌通通收入空間中，日後是要帶走的。
至於那枚帶着水系法則的珠子，被他的神識自主吸納了起來，隨時可以用於領悟水系法則的力量。
這幾日以來，第九事務所沒有來騷擾半分，就是上官舟看上去都安分了不少。
這樣挺好，沈陌撇撇嘴，雖說看樣子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但好歹也是寧靜的。
哪怕只享受一刻，那也是享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