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小娃娃在一個灰濛濛的早晨,帶着傻大個握在手裏怎麼也不肯給別人的銀錢離開了。
小娃娃傷心嗎?自然是傷心的。
沈陌跟着小娃娃,看他邁着小步子,一步一步的走着,不叫苦也不叫累。
看着他進了一個極爲簡陋的修仙門派,做爲雜役弟子活着。
他的日子並不好過,這小門派雖然簡陋,卻充斥着各種各樣的人,欺凌、羞辱更是家常便飯。
小娃娃就這麼艱難的活着,傻大個死也護着的銀錢被他妥帖放着,從未用過。
只有夜幕降臨,躺在牀上的時候,小娃娃纔會把他握在手心,安心睡去。
哪怕是修仙的人,也有貪財好色之徒,小娃娃的銀錢被偷了,他瘋了一樣四處尋找。
可他連修仙功法都沒有看到過,一個凡人,怎麼打得過煉氣期的修士?
小娃娃帶着滿身傷痕,鮮血淋漓的暈了過去。
他躺在偏遠的山坳中,迷濛間好似見到了傻大個,繾眷的小聲喊着,“阿爹……”
沈陌看着他昏死過去,那道久未出現的聲音又一次出現在心底。
(救救他,救救他啊!他犯了什麼錯?救他啊!!)
然而,沈陌看着昏死過去的小娃娃無動於衷,他還抽空開始想雲十把他拉入幻境的用意是什麼。
小娃娃命大,沒有死,他被這破落仙門的掌控者救下,那人對他很好,說要收他爲徒。
小娃娃答應了,他一無所有,有什麼理由不答應呢?
於是,那些曾經欺負過他的人都死了,被他新上任的師父以替他出氣爲由,殺死了。
小娃娃還小,不明白爲什麼要殺死他們,師父告訴他,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不配活着!阻礙他的人,該死!
於是沈陌看着小娃娃的思想被這麼教導着,漸漸扭曲起來,而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傻大個了……
在小娃娃十歲那年,他好不容易修煉出來的功力,被他最爲信任的師父打散了。
然後他被囚禁起來,在那些充斥着藥物的地方醒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被作爲試驗品,與那些毒物相處。
製作藥人,需要的是這天下數不勝數的毒物,小娃娃被那些毒物啃食着,又用上好的藥物治癒。
疼痛,成了家常便飯,小娃娃死不了,也活不了,他只能任人擺佈。
那天,小娃娃夢見傻大個了,他哭訴着,讓傻大個帶他走,帶他離開這裏。
夢醒,小娃娃感受着肌膚被毒物啃咬的痛楚,面色麻木,他……沒人會救他的……沒人!
(佑遠,佑遠,誰來救救他?救救他啊!求求了,救他啊!)
沈陌依舊無動於衷的看着,聽着。
小娃娃十五歲的時候,逃脫了這個煉獄般的地方,還反將一軍,讓那個骯髒的地方消失在天地之中。
後來,小娃娃不再相信任何人,他秉持着阻我者殺、逆我者殺、不順眼者殺……
如此下來,成了個大魔頭,人人討伐,卻因着他一身毒,沒人成功過,更是不敢靠近他。
沈陌看着小娃娃最終長成了鄧佑遠如今的模樣,那張好看的臉上掛滿了冤孽的氣息。
他死時,臉上帶着稚子般純潔的笑意,輕聲喚着,“阿爹,我來陪你了……”
“咔嚓——!”
幻境在一瞬間破裂開來,沈陌再次睜眼,就看到還剩一口氣的雲十眸子渙散的看向自己。
“看在佑遠可憐的身世上,饒了他吧,求您!”
這個求字,說得情真意切,沈陌卻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並不答話。
反而反手爲他渡上一口真氣,要是就這麼讓雲十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佑遠他都是被逼的,他若和你們一樣活在陽光下,又何必自掘墳墓呢?求求您,放過他,讓他作爲普通人活下去吧!”
又是一個請求,沈陌面色依舊未變,而是看向那些同樣被籠罩入網的人,他們有的和他一樣面無表情,有的面色動容,有的流下淚來。
千人百態,各有不同。
也是這時,沈陌開了口,“他固然有他可憐之處,那那些無辜受害之人呢?鄧佑遠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我……”
沈陌不等他開口,繼續道,“你憐憫他身世可憐,爲何不憐憫那些因爲他而可憐的人?他每殺一個無辜之人,便多一個可憐之人。”
“若那人有父母親朋,可憐的人便又多了不少。若有孩子,那孩子豈不也和他一般,身世悽苦了起來?”
“因一人之過,害萬人之悲。你說,我憑什麼要幫他,而不去幫別人?”
“就因爲他悽苦?就因爲他身世可憐?就因爲他受盡磨難?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
“我若不夠機敏強大,如今怕也成了地底冤魂,我的血肉成了他的補品,等日後他又犯了病,你定然會對我的兒子出手。”
“種種緣由之下,你說,我,憑什麼放過你?放過他?啊?!”
沈陌早就想說了,鄧佑遠可憐嗎?可憐!可悲嗎?自然是可悲的!
那原身呢?原身的兒子呢?他們就不可憐?就不無辜嗎?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兩人。
即便是沈陌,也沒有資格替代原身原諒這裏的任何一個人,何況是放過他們呢?
更何況,原身的要求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僅此一句,沈陌要是不報復雲十,可真就過不去了。
言止於此,沈陌封了兩人的口,他一點也不想聽雲十的哭訴,一點也不想知道鄧佑遠成爲反派是多麼的無辜。
沈陌打了聲招呼,便拎着二人去了寒水牢,眼睜睜看着他們抱做一團,可悲又無望的等死。
最後,沈陌也沒了繼續看下去的心思,於現在的他們而言,死纔是這世上最好的事情。
可沈陌,不會讓他們就這麼死去,每每在他們快死的時候,沈陌就會來此,爲他們輸上一口真氣。
讓他們多活一段時間,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纔是對他們最大的懲罰。
經此一事,沈陌開始大張旗鼓的把雙兒收入門下,一邊在各仙門溜達。
一爲肅清仙門敗類,二爲救助那些被迫成爲爐鼎的雙兒,三爲還這修仙界一片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