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自己之前不顧沈陌警告開口說話後，受到的懲罰，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但同樣讓身爲邪魔的他恐懼。
然而不知道怎麼的，他突然又有些憤怒，這種受制於人的生活，他實在受不了了，大不了被他掐死。
他免了繼續受折磨，對方也免得時時監視自己，誰也不耽誤誰。
他漆黑的眼瞳也漸漸的轉變爲黑紅色，將沈陌這張臉牢牢的看在眼中，瞳色也越來越紅。
只是下一瞬，他的嘴被強制掰開，沈陌把剛纔的草揉成一小團，直接塞進他的嘴裏。
魔氣未成，仙氣入體。
阜稷本就還沒徹底失去理智，那小草一入嘴，青草產生的仙氣更是讓他的魔氣停滯了一下。
常言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他好不容易想着死了算了，被這麼一打斷，立馬絕了就這麼去死的想法。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自己死，要死也要給沈陌找麻煩，尤其是那個叫做沈緣的，屬於沈陌一縷精魄的人。
平息下來後，阜稷服軟的回着，“吾既然成了你的契約獸，自然需要強大己身，着急了些纔會這樣。”
阜稷說話間，鹿眼看向別處，不經意間對上沈緣看過來的目光，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竟然從沈緣眼睛裏看出了垂涎欲滴的意思。
就好像，他堂堂邪魔，只是沈緣眼中的食物，和他手裏那些以及他嘴裏的，別無二致。
這麼想着，阜稷移開眼，應該是他看錯了吧，不過是一縷戰神的精魄罷了，還敢對他垂涎三尺？！
沈陌聽着阜稷的話，手也沒有再繼續掐在他的鹿脖子上，而是不輕不重的敲了敲他的腦袋。
嘲諷似的回了一句，“我還需要你？乖乖做你的小鹿，討喜多了。”
一直聽着一人一鹿說話的沈緣，盯着阜稷看個不停，他還從來沒見過白色的鹿。
聽說鹿肉很好喫，白色的鹿這麼稀有，味道應該會更好吧？
想着，沈緣嘴裏咀嚼着好喫的，有種在喫那隻鹿的感覺，讓人捨不得嚥下去。
阜稷不說話後，沈陌也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沈緣進食。
說實話，沈緣喫東西看上去慢吞吞的，但卻總給人喫美味珍饈一般，若是在後世，做個助人增加胃口的喫播也是不錯的。
不過放到這裏，沈陌也會覺得，看到沈緣喫東西，應當會讓人胃口大很多。
看着看着，沈緣已經解決了一大半東西，剩下的他喫不下了，卻依舊愛不釋手的拿在手裏，偶爾聞一下。
也不說話，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待在這裏。
看他喫飽了，沈陌纔開口繼續問着，“沈緣，你每天都會待在這裏嗎？”
“嗯，有人聽爹爹說書，我就在。”
沈緣被轉移了注意力，目光也放到了沈陌身上，他覺得這個人很高大，也很親切。
所以願意和他多說一些話，不像其他人，他其實懶得應付。
“爲什麼不去其他地方走走呢？一個人待着不無聊嗎？”
“爹爹讓等着，不亂跑。還有，怎麼樣纔算無聊？”
沈緣的確不理解，他很聽話的，爹爹不讓做他就不做。
至於其他的，也有人會來找他玩，不過找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人來找他玩了。
他不知道爲什麼，但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眼下，他看着沈陌，想從對方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沈陌卻沒有回覆他，什麼算無聊呢？大約就是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吧。
不過這條信息，很明顯對沈緣沒什麼效用，畢竟他眼中似乎只看得到喫的。
“你認字嗎？”
沈陌這個問題來得突然，好在沈緣也不會覺得奇怪，只是老實點點頭，“爹爹教過，我能看懂爹爹的話本子。”
就等着他這句話了，沈陌微微頷首，笑着從袖子裏摸出一本書，遞到沈緣手裏。
“那你念給我聽聽，我看不見。”
前一句話沈緣還不太理解，後一句話沈緣也聽明白了，應當是他看不見但想知道書裏的內容，纔會這樣。
沈緣想到爹爹說的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這個人給他吃了那麼多好喫的，他也不應該拒絕才是。
於是沈緣點點頭，“好。”
然後伸出比沈陌的手小了足足三個號的手，將書頁翻開，起初他認着每一個字，一字一句認真的讀着。
慢慢的，他自己也沉浸在這個故事裏，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他朗讀的聲音從一板一眼變得多了幾分感情。
總歸是個好開頭。
又陪着沈緣待了好一會兒沈陌才起身離開，他把書留給了沈緣，自己則慢悠悠的往沈緣他們的住處走去。
拉着旁人問了一句，知道沈緣他們旁側的那個大房子，聽說鬧鬼，一直沒人住。
倒是有人想推倒重建，結果都沒討到好處，那院子以前也屬於大戶人家，人搬到了其他地方，於是這裏就這麼空置了下來。
沈緣他們那個院落，說起來其實也算那個院子的一部分，不過因爲太過破敗，又有小門，看上去就是獨立的。
也沒人管。
沈知好歹有個秀才的名頭，也算功名加身，衙門就這麼讓他出了少量的錢財，把那裏劃給了他。
他們就這麼一住就是好多年。
聽了這些，沈陌也不打算離開這裏，倒不如就在這裏住下，而那個院子就是個好住處。
管它到底鬧鬼還是鬧人，邪魔都在他臂彎裏乖順的躺着呢，其他的東西，自然也不足爲懼。
只是幫他辦理買賣房屋的牙人，一聽他要那個十幾二十年沒人住過，還鬧鬼的院落，好心的勸了幾句。
不過沈陌向來主意大，牙人只能搖頭，覺得這個眼瞎的公子是個冤大頭，也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
就怕這有命花錢買房，沒錢住進去啊。
牙人勸也勸了，後果也說了，沈陌都沒改變主意，他只能老實辦理。
畢竟，沈陌還是很大方的，何況，牙人看沈陌眼睛不好，也多盡了幾分心。
就當他有幾分憐憫心吧。
房屋產權這個東西，還需衙門過明路，沈陌沒有身份證明，好在牙人會辦妥。
於是不到半日，沈陌就成了那座院落的主人，還讓牙人幫他請了幾個灑掃的婆子，將整個院落打掃得煥然一新。
大約是鬧鬼這件事太深入人心，灑掃的婆子一打掃完，拿到錢就立馬離開了。
那速度，堪稱一絕。
整個院落的構造，在沈陌看來都還不錯，雖然因爲太久沒人住，雜草叢生，有些失了美觀。
但也有些特別的風趣。
他又出門買了些必用品，才敞開着大門，等着沈緣從自己的門口路過。
太陽西斜的時候，沈知帶着沈緣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巷子，在看到那扇大開的門時，他還愣了一下。
顯然沒想到這門還有開着的一天，隨後就看到了沈陌，這人給他的印象很深刻，見之難忘。
沈知說書完之後，出門就看到沈緣手裏提拎的一堆喫的，他問過沈緣這些從哪裏來的，沈緣說是這位矇眼的人給的。
於是沈知朝着沈陌行了個禮，即便在他的認知裏沈陌看不到，卻也依舊做足了禮節。
“這位公子，多謝您今日給小兒那麼多喫的，日後，莫要破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