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半夜裏,尿意和寒意同時襲來,他迷迷糊糊的起來,半眯着眼睛往衛生間的方向摸去。
因爲沒有開燈的緣故,房間裏一片漆黑,沒走兩步,他的腳磕在牀邊,一時間重心不穩,直接就往牀上摔了上去。
這一瞬間的疼痛感讓張知瑜清醒了不少。
好在倒下去的時候牀上軟軟的,起到了減震的效果。
被子裏傳來了一聲悶哼,陸喬安好不容易睡着沒多久,就受到了張知瑜一招泰山壓頂,差點人就沒了。
“抱歉抱歉,太黑了,沒看見。”張知瑜爬起身來,對着陸喬安說道。
“沒,沒事。”陸喬安胸悶的不行,強忍着說道。
“我去上個廁所。”
“嗯,我給你開燈。”陸喬安伸手打開了牀頭燈,一瞬間的強光刺射,眼睛有一瞬間的失明。
等張知瑜再睜開眼的時候,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此時的陸喬安睡衣敞開,雖然穿着內衣,但那條不可見底的深淵讓他一時間有些無法挪移開視線。
陸喬安揉了揉眼睛,見張知瑜在發呆,於是問道:“你不是要上廁所嗎?”
張知瑜嚥了口口水,“啊,對對對,我去廁所。”說着他立馬起身向着廁所走去。
走進廁所,關好房門以後,張知瑜強忍住發作的麒麟臂,這條手臂都被他封印了十幾年了,這要是解鎖了,估計能被上輩子的自己嘲笑死。
醞釀了好久,張知瑜總算是醞釀出尿意來了,結束了以後,在走出廁所的時候,陸喬安已經躺回到被子裏去了。
張知瑜剛準備躺回到沙發上,陸喬安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了出來,“知瑜,你要是冷的話,可以睡到牀上來。”
“那不太好吧。”說話的功夫,張知瑜已經鑽進被子裏去了,沒什麼別的意思,主要是睡覺被凍醒的感覺真不好受。
嗯,還是被子裏暖和。
張知瑜很自覺的睡在牀的邊邊角角,儘量不去碰到陸喬安,然後努力的重新開始醞釀睡意。
“知瑜,”
“嗯?”
“你說,人死亡以後的世界會是什麼樣的?”
【大晚上的,還睡不睡了,沒事討論什麼死亡不死亡的,我又沒死過,我怎麼會知道。】
“史鐵生曾經在他的作品《我與地壇》當中有寫到過這麼一段關於死亡的描述,
‘你要是悲哀於這世界上終有一天沒有了你,你要是恐懼於無限的寂滅,你不妨想一想,這世界上曾經也沒有你,你曾經就在那無限的寂滅中。’
這段話能給你想要的答案嗎?”
“可是,一旦擁有過,就會害怕失去。”
“所以啊,人如果能快樂的歸去,死亡就不能殺人,反而是人殺死了死亡對嗎?”
“我覺得其實死亡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以前從來不會害怕它,但直到這次我奶奶去世,我才知道,雖然我依舊不曾害怕過死亡,但我會害怕它發生在身邊的人身上,死亡給我們帶來的最大的恐懼,其實是在於它與我們擦肩而過,卻唯獨留下了我們獨自一人。”陸喬安邊說邊轉過了頭來,面對着張知瑜說道。
張知瑜頭都大了,這怎麼還跟自己辯論上了?
只能硬着頭皮繼續開始瞎掰扯,“弗雷德裏克·巴克曼曾經在他的作品《外婆的道歉信》中曾經寫到,
‘死亡最強大的力量不在於它能讓人死去,而在於讓留下來的人不想再活着’
你現在是否也是有這樣的體悟呢?”
“嗯,”陸喬安輕聲的應了一聲。
“但我卻不這麼覺得,我更覺得現在的你就是被你所愛的人和愛你的人所塑造出來的,你的身上會帶有他們的印記和影子,所以只要你還活着,他們就不曾逝去,也就是我們所謂的生命的傳承。”
“帶有他們的印記和影子嗎?”陸喬安呢喃着說道,她忽然響起小的時候,奶奶愛在陽光明媚的天氣,在陽臺看書,給她講很多文人墨客的故事...
“我送你一首歌吧。”
“歌?新寫的歌嗎?”陸喬安問道。
“嗯,可惜這邊沒有鋼琴,不然我可以邊彈邊唱給你聽。”
“咳,哼,”張知瑜坐起身來,然後清了清嗓子,然後柔聲在陸喬安耳邊清唱了起來。
你是,遙遙的路
山野大霧裏的燈
我是孩童啊,走在你的眼眸
你是,明月清風
我是你照拂的夢
見與不見都一生,與你相擁
而我將愛你所愛的人間
願你所願的笑顏
你的手我蹣跚在牽
請帶我去明天
如果說,你曾苦過我的甜
我願活成你的願
願不枉啊,願勇往啊
這盛世每一天
...
張知瑜唱完以後,轉過頭去看着陸喬安,儘管四周環境一片漆黑,但他一眼就對視上了陸喬安那雙明亮動人的眼眸。
“怎麼樣,好聽嗎?”
“好聽,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這首歌啊,我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做《如願》。”
“《如願》?”陸喬安心裏突然就釋懷了不少,正如剛纔張知瑜歌詞裏唱的那樣,‘我也將見你未見的世界,寫你未寫的詩篇,天邊的月,心中的念,你永在我身邊,與你相約,一生清澈,如你年輕的臉’
陸喬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是什麼流下來的,但這一次她已經沒有像之前那麼難過了。
“行了,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說着張知瑜重新躺回了被子裏。
“知瑜,你可以抱抱我嗎?”
“哈?”
陸喬安沒給張知瑜拒絕的機會,湊過身子過來輕輕的抱住了張知瑜。
“一下就好,我很快就能恢復過來的。”
你倒是一下就好了,那我這一晚還睡不睡了?
“知瑜,”
“嗯?”
“謝謝你。”陸喬安說着,伸了伸脖子,吻住了張知瑜。
陸喬安的這個吻給張知瑜的第一感覺就是,鹹鹹的,嗯,應該是眼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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