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邁出第三步的時候,眸光微轉,微不可察的看向了一個方向...
那是九玄離開的方向。
“幸好,你不在。”
“此生,唯欠你了。”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九玄,沉毅的眸光亦是看向這邊,周身全數融入了樹木枝葉投下的陰影之中,孤獨又寂寥。
“她與貓黎,想必如今已經結侶了吧?”
樹葉尖上,一滴晨時的露水,悄悄滴落,正好落在九玄低垂的睫羽上。
“滴答...”
無聲的來,又無聲的落。
......
距離司月不過十里之處,汐靜靜躺在雷光打造的監獄裏,睫毛緊閉。
雪白的長髮隨意的披散在身上,精緻的容顏卻是蒼白至極,朱脣慘淡,心尖上,突地傳來一陣陣的隱痛,他慢慢蹙起了眉頭。
在夢中輕聲呢喃道,“司月...”
一如往昔,無人迴應。
......
戰場上,閆滅的氣焰囂張至極,“我的變異獸人們,給我殺啊!殺啊!”
在他的鼓動下,變異獸人們的攻擊,越發勇猛!
最先沒撐住的首領是梓晨。
在這混亂的戰場上,幾隻變異崽子輪番發動對他的攻擊,他一味躲閃,卻恰好露出了破綻。
一隻枯朽的長爪瞬間洞穿了他的胸口,一滴,兩滴,越來越多的鮮血,從他的胸口蔓延。
梓晨一怔,隨後若無其事的用武器逼退了變異崽子們,擊退了那個成年變異獸人。
“梓晨!”炎嗜高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梓晨!”
後面還有許多獸人,都焦急的叫了他的名字,梓晨已經分辨不出來了,眼前的世界都已經開始模糊,那些聲音,更是變得越發混亂和嘈雜。
他只一步一踉蹌的朝着一個方向走。
“告訴我,爲什麼?”梓晨踉蹌着身子最終停在了沉夜面前。
我曾經那麼敬仰你,那麼信任你,你爲什麼,爲什麼這麼做?
沉夜彷彿失了聲音般,只無措的看着梓晨。
梓晨的身子在他跟前歪了歪,又重重倒在了他面前...
“爲,爲,爲什麼?”他趴在地上,用一種複雜到沉夜不敢直視的眸光看着沉夜。
隨後,沒了生息...
沉夜如夢如醒般上前拉住梓晨,“你別死!”
得到的是他涼掉的體溫。
見此,“噗!”沉夜當場吐了一口血,鮮紅的血綻開在石頭上,諷刺,又炫目。
他看着當下的戰場,他曾經親自從獸王城帶過來的獸人們,被他親手,推向了死亡。
“啊!”激烈的拉扯讓他無法在面對這一切,沉夜大吼一聲,逃一般的跑了出去,遠離了戰場。
閆滅挑眉看了他一眼,不屑的又移開了視線。
沉夜跑出了幾裏地,瘋癲的喊道,“獸神,獸神,你出來,你出來啊!”
隨着他的呼喚,天邊忽然出現了一團雷電,沉夜能感覺到,是獸神,是獸神來了。
“您快出手,殺了閆滅。”
“救下那些無辜的獸人,您快,您快去救他們!”他急得又吐了一口血,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哈哈哈哈哈,沉夜,我的信徒,你做得很好。”
“我很欣慰,你能做得這麼好。哈哈哈哈...”
沉夜又重複了一遍,“獸神,您快,您快去救救他們啊!”
他們也是您最忠實的信徒啊!
卻聽得他最信任最信任的獸神淡淡回覆道,“一羣螻蟻而已,也會值得本獸神出手麼?”
“他們能爲本神的大業而死,已經是他們的榮幸了。”
沉夜滿嘴的話忽然就頓住了。
螻蟻?
他們的榮幸?
“那我呢?獸神。”沉夜的語氣突然變得異常平靜,和剛纔判若兩人。他半垂着頭,讓人看不清神色。
“你是最大的功臣,吾會賜予你無上的身份,無窮的力量。”
“我如今,已經被同族認定爲叛徒,談何身份,力量於我,又有何用?”沉夜越發沉靜。
“這有何難,吾可爲你取魂,重生投於萬獸城大城主膝下爲子,你一出生,就能成爲最尊貴的獸人。這莫大的賞賜,可是異常珍貴。你還不滿意麼?”獸神的語氣裏,頗有高高在上的賞賜意味。
莫大的賞賜?
呵,呵呵呵呵......
這可真是,莫大的諷刺啊!
沉夜的心口好像被灌了一陣異常清涼的風,吹得他心口好疼,可他的頭腦,卻保持了異常的清醒。
“取魂重生?”沉夜擡起頭,直視着滿天雷電。
“那我還是我嗎?”
沉夜還能是沉夜嗎?
“區區一副皮囊而已,丟之即可,有何牽掛。再說,由你這副皮囊爲你揹負罵名,又有何不可?”獸神已經隱隱不滿。
區區一副皮囊?
可正因爲這副皮囊,才讓我們區別於他人,成爲自己。
若連這副皮囊都不要了,我們,還能是我們嗎?
被拋棄掉的又真的只是皮囊嗎?
沉夜跪坐在地上,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他錯了。
錯得離譜...
他信仰的獸神,毫無人性!
可他卻親手,毀掉了,一直以來幫助他們的司月。
有什麼東西,在心底,全數崩塌...
“你可真是虛僞至極,我也,罪惡至極。”沉夜自言自語。
“我真該死啊!”他閉上眼,第一次,流下淚來。
獸神顯然不耐煩了,也沒聽清楚沉夜說了些什麼,“如果你想好了,可隨時找我。”
說完這句話,獸神就消失了。
天地間,彷彿只留下了沉夜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