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石桖根本沒留手,每一下都是拼盡全力,眼底滿是癲狂,汐甚至感覺到了,這一刻,來自石桖的殺意。
這是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氣息,危險得讓他越發不安。
他試圖捂住頭躲避,可石蚌內的空間並不大,無論他逃到哪,都會被石桖抓住,再狠狠暴打一頓。
這一切,僅僅只是因爲,他想知道,石蚌外面是什麼…
“我錯了,我錯了,獸父,我錯了…求你別打我,別打我!”汐緊閉着眼,嘴角帶着血,喃喃求饒。
可身上的拳頭並沒有消失…
“我錯了,我錯了…”他不知唸叨了多少遍,眼睛也慢慢閉上…
常年不見陽光的皮膚帶着不自然的蒼白,稚嫩的年紀,皮膚嬌弱得最容易留印。那一個個沒有收力道的拳印,在汐身上,留下了一個接一個的痕跡。
良久…石桖才脫力般的收了力,身上那股癲狂的勁道,似乎消下去了一些。
他喘着氣,眼神不經意的掃過身前瑟縮着顫抖的汐,心下一驚,有些訝異。
只見汐身上到處都是青紫的痕跡,有的地方已經隱隱滲出鮮血,像是一朵朵突兀的血花,綻開在純白色的樹梢,刺得他有些眼暈。
石桖抖着聲音,試探性的喊了他一聲,“汐…你?”這一刻,他終於開始害怕,害怕汐被他打死了。
他,他現在,還不能死!
他的血!不能!不能死!
“汐…”石桖翻過汐的身子,抖着手觸摸上汐的鼻息…
那一刻,時間安靜得不像話。
等到他終於感受到了那一股微弱的氣息,才如釋重負般猛喘幾口氣。
還好,還好沒死…
石桖一屁股跌倒在地,嘴裏念念叨叨,“沒死,沒死…沒死就好。”
驀然,一道微弱的聲音幽幽傳來,“死?獸父,你怕我死嗎?”
石桖猛的側頭看向汐,臉上震驚的表情全數落進幽幽睜開眸子的汐眼底。
他身上明明滿是傷痕,唯有那張臉,被護得很好,只嬰孩時期被傷到的眉尾,還留有疤痕,微微凸起,尚且不能看仔細。
可那張白皙的臉,在身上錯落紅痕的襯托下,居然透着詭異的昳麗。
石桖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升起了詭異的錯覺,這一刻的汐,好像不一樣了…
具體哪一點不一樣,他說不出來。
只覺得汐的眸子,好像比平時黑了一點,透着異乎尋常的幽深,叫他看不真切,仔細看去,甚至能看到一縷紅光,卻是一閃而逝,根本難以捕捉到。
石桖頭皮發麻,他迅速移開視線,想用從前用慣了的話語來安撫汐。
“汐,獸父,獸父不是故意的。獸父只是捨不得,捨不得你離開獸父。”
“獸父是愛你的。”
汐聽着石桖比平時大了很多的嗓音,微微歪頭,蒼白的嘴脣輕起,“愛?”
愛是什麼?
他不知道愛是什麼,可現在,他只覺得好疼啊…渾身上下都好疼,好冷…
原來,愛是會讓人疼的嗎?
汐眸光一眨不眨的看着石桖的背影,身體卻還是控制不住的發抖,這一次過後,他再沒說出心底所求。
石桖嚥了口唾沫,他不斷安慰着自己,這不過還是個小屁孩而已,他怎麼能被這樣一個小屁孩嚇到,呵呵…
等他成年不受控制的時候,再殺了他!
石桖深吸一口,對,就這樣。
他以後,一定要殺了汐!還得將他全身的血,都抽乾!
在他身後,汐眸光越發幽深,他又感覺到了獸父的那股氣息呢。
獸父,還會繼續,愛他呢…
可是,他現在,不想要愛了呢。
汐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笑,他張口,卻沒發出聲音,“我不要愛了。”
可惜石桖背對着汐,連汐的口型都沒看見。
他從身旁取出不少藥草,扔給了汐。
“你自己擦擦吧。”
汐接過藥,緩緩脫下身上的獸衣,青紫的痕跡,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他拿起藥草,慢慢往上面敷,精緻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越是這樣沉默,越是顯得詭異。
石桖轉眸,也悶不做聲的看着,在藥草的覆蓋下,那些傷口的痕跡暫時被掩下。
石桖居然有些不敢直視,詭異的心虛感讓他不安。
卻在下一秒,似乎是一道外來之音,強勢的闖入他的心裏。
“如果當年不是你,他早死了…”
“你有什麼理由對他好?”
“他本該就是被人踐踏的厄獸,他生來就不得討人喜歡…”
“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他本就沒資格擁有對他好的人。”
“你現在做得,還不夠…遠遠不夠…”
石桖心跳得異常快,迷茫的眸子只略停頓幾秒,心底那股暴虐的氣息隨之肆溢開來。
對,如果不是他,汐早死了。
他救了汐這一條命,對他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他眸光直直盯着汐身上錯落的傷口,突然感覺到了一股詭異的快慰,那是在強者面前得不到的快慰,只能去弱者身上藉機得到的快慰,可以隨意掌控別人生死的快慰!
只要他現在輕輕一動手,汐脆弱的生命,就走到了盡頭。
石桖不自覺的又捏緊了拳頭,就連呼吸,都透着詭異的急促感,脖子上的青筋若隱若現。
汐敷藥的手頓了頓,長睫微動,在眼下投下一層暗影。
“獸父,下個月的血,您還要嗎?”
石桖手忽然鬆開了,如醍醐灌頂般,詭異的消下去了殺意。
“血?血。”石桖笑了,他伸出手摸了摸汐的發頂,汐乖順的低下頭,配合着石桖繼續這場父子情深的戲碼。
“獸父,爲您取血,是我應該做的。以後,我都會提前爲您備好。”汐不自覺的握住手腕,那裏幾乎每月都要因爲缺血割開一道傷痕。
石桖聞言笑得多了幾分真情實意。
他難得的軟了語氣,“乖,獸父以後,自會帶你去石蚌外面的世界。”
在汐死之前,他會大發慈悲,帶他出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