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驚呼道：“啊？不應該啊，我只是送了何天縱和鍾小豔的視頻給他們啊。”
在佈局者和執行者之間，信息傳遞大部分時候都是單向的。或者說，每一個執<span>行</span><span>者</span>只能知道屬於自己那部分有限的信息，而操盤的人則掌握着整個局面。
李正確實完全不知道林方政到省紀委的事情，否則在<span>昨</span><span>天</span><span>接</span><span>到</span><span>林</span><span>方</span><span>政</span><span>電</span>話時，有些驚慌是掩蓋不了的。
而李正剛剛這句話也交代了，何天縱那<span>晚</span>和<span>鍾</span>小豔進入辦公室的監控視頻，就是他<span>上</span>交的。
這也完美印證了林方政在省紀委的懷疑，李解<span>是</span><span>如</span><span>何</span><span>知</span><span>道</span><span>那</span><span>晚</span><span>自</span>己偷聽現場春宮的具體經過。原來李正就是那個除熊榮之外的第二個舉報者。
又是一個邏輯故事迴旋鏢，完美閉環。
林方政問：“叢治明扳倒何天縱目的是什麼？”
<span>忽</span>然<span>又</span>覺得這個問題太傻，還能是什麼<span>目</span><span>的</span>，上位唄。剷除掉最有力的競爭者，可不就是掃平前進道路嗎？
他又換了個問題：“你是從什麼時候加入叢<span>治</span><span>明</span><span>陣</span><span>營</span><span>的</span>？”
“我從沒加入他的陣營。”李正搖了搖頭，“你是想問，我從什麼時候幫他做事的吧。大概是從他跟我說何天縱和鍾小豔的關係開始，那時候他勸我留心鍾小豔。最開始我沒當回事，我對這些上層鬥爭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後面跟我說，如果不幫他的話，你和白雪都會遭到迫害。我當時很喫驚，後面發現鍾小豔有意接近你，你無意間拉進何天縱和白雪的關係，這些全都印證了他的推斷。我就不得不相信了。”
“此後我就開始幫忙做事，其實我能做的也很少。就是按照他的計劃，幫忙盯着你們幾個，特別是白<span>雪</span><span>的</span><span>動</span><span>態</span>。<span>如</span><span>果</span><span>說</span>我發揮了什麼關鍵作用，那就是在你從京城回來後，與何天縱關係微妙、鍾小豔出走，在這個情況下，他給了最重要的一個指示，促成你和何天縱徹底撕破臉。也就有了南春公園那一幕的發生。”
“但是，林處，我從始至終<span>都</span>沒有<span>對</span>你產生過懷疑，也沒有把白雪當成工具的心思。一直以來，我非常明白，按照目前的局勢發展，他和何天縱只能有一個站到最後。既然問題都集中在了何天縱身上，那麼我和他的<span>目</span>的就是一樣的，想<span>盡</span>辦法扳倒何天縱。至於你爲什麼會被省紀委叫去，我完全不知道內情，只是幫他把那晚走廊的監控錄像交出去而已。”
林<span>方</span><span>政</span><span>默</span><span>默</span><span>看</span><span>着</span><span>李</span><span>正</span>，只見他神情自若、眼神堅定，不像是故意說謊的樣子。
但從他的描述中，承認了<span>一</span>早就知<span>道</span>何天縱被圍獵絞殺的事實，也一直在掩蓋這一事實。足以<span>說</span>明，自己判斷是正確的，他<span>之</span>前木訥、不善隱藏、心直口快、只說真話的直人性格是僞裝出來的。
這體制內，真正的直人，就像三條腿的蛤蟆，太稀罕了。在李正說自己當初因爲感情受挫，在基層沉淪，不善言辭，孤僻自封的做<span>法</span>，還能連年被評爲優秀，這個邏輯上就存在很大<span>問</span>題，哪個領導同事會把優秀投個一個跟自己不交好、甚至跟自己對着幹的年輕人呢。再有一個，他一個自稱<span>無</span>心升遷、與世無爭，還經常對<span>自</span>己父親做法不滿的人，又怎會突然認叢治明爲乾爹呢。
時間往後面推，自從來到廳裏，李正憑藉他那幾次公開懟人的經歷，巧妙立穩了自己是個無人畜無害直人的性格，騙過了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此後便可以抽身遠離鬥爭<span>一</span><span>線</span>，<span>做</span><span>一</span><span>個</span><span>隱</span><span>藏</span>獵人。
但<span>每</span>個人都有缺點和軟肋，要不<span>是</span><span>他</span>確實喜歡白雪，南春公園那天過早給林方政透信，然後又不注意場景和時間細節上的處<span>理</span>，恐怕林方政很難發現他的蛛絲馬跡。直到現在也找不出叢治明這條幕後大魚。
大智若愚、大勇若怯，一向被視爲最高明的做人準則。不得不說，李正還真是一個天生混跡官場的好手。官場中也正是這類人最容易得到擢升，平時永遠是一副不值得大家懷疑的面孔，背地裏卻把所有該做的事都做完了。最後，當花落他家的時候，衆人還會很欣慰，提拔和榮譽就該給這種老實本分、踏實做事的人。
林方政感慨不已，這次算是又被李正上了一課。
人是一個極其複雜的生物，永<span>遠</span><span>不</span><span>要</span><span>輕</span><span>易</span><span>相</span><span>信</span><span>他</span>人表現出來的人設。
只<span>要</span>是在人羣<span>中</span>，每個人展現的模樣，都是給其他人看的。而只有在小圈<span>子</span>或者沒有人的背後，纔是他的本性。
想到這，他又猶豫了。雖然李正已經被自己突破了，也展現了他的真正面目。但這副面目卻是那麼讓自己反感，令人害怕，這樣的人，真的適合到省裏來工作嗎？
<span>可</span>轉念一想，這樣的人還少嗎？越<span>大</span>的官越會演、越高的單位越會裝。在官場，一板磚下去，十個中恐怕能砸倒九個比<span>李</span>正更惡劣的。
至少，李正本性還不算<span>壞</span><span>吧</span>，<span>比</span><span>何</span><span>天</span><span>縱</span><span>強</span>多了……
唉，先不管那麼多吧，把眼前自己的事處理好要緊。
林方政看着李正，問出了一個最關心的問題：“如果說，叢治明想着靠剷除何天縱，就能接徐三平的位置，我覺的天真的點。還是說，他背後還有人撐腰？或者說，徐三平也是參與者之一？”
“林處，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你。我只能說，就我知道的，他背後肯定是有人的。至於是誰，我有一定的猜測，不能肯定，所以不能亂說。請你諒解。”李正第一次迴避了一個問題，眼神中也帶着一絲莫名的怪異。對他來說，不說是最好的辦法。無論叢治明是否告訴過他，能告訴林方政關於叢治明的事情，就已經實屬難得了。再往上說，那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
就在這時，孫勤勤的信息發了過來：白雪提出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