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違心的恭維過後,又小聲嘀咕。
“好東西都在博物館吶,有能耐你買把錘子。”
“你說啥?”
老怪望向他質疑道。
“你自己看看,都是垃圾貨,咋給你開張吧……。”
喋喋不休的秦老怪發着牢騷,他恨不得把攤主貶低的一無是處,這也是老怪的一貫風格,先打壓,後談價。
“地攤不賣垃圾,賣啥?就算有國寶,誰又能看懂!”
攤主被懟的有些惱怒,臉一陣紅,一陣白,便一語雙關的反擊道,因爲他了解老怪,早年也沒少打眼買假貨。
“不是我說你老四,你這樣幹下去,到頭來,只能錢貨兩空。”
“我說老怪,你有點不像啦,挑畫就挑畫唄,陰陽怪氣的,風涼話都你說了,我他媽也想賣高端貨,可錢吶?沒有錢拿啥進貨吧……!”
一臉嚴肅的攤主,把畫軸都捲了起來:“行啦,您也別看了,我這廟小,裝不下您這尊大佛。”
話音未落,秦老怪卻眼前一亮,他在角落裏發現了一幅尺寸很小的斗方。
“慢着,我再看看……”
這是一幅青綠山水,絹本設色,泛黃的畫面,滄桑感凸顯,遠山近景的錯落感,讓人身臨其境。
雖然沒有落款,但這筆法,這力道,這神韻,都具備了元明大家的風格。
擅長字畫鑑定的老怪,內心躁動不已……
攤主聞言冷笑不迭:“再看看?哼哼!晚啦,我啥也不是,賣的都是垃圾,您請便吧。”
“我說你喝假酒啦?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和氣生財你不懂嗎?”
“我還就不懂啦!告訴你,今天說破了天,我也不賣啦,你能聽懂嗎?”
地攤淘寶向來都是一門藝術,既要打壓攤主的心氣,又要不傷和氣,這其中的道理,只可意會……
如果一味抱怨物件不好,那會引起攤主的反感,結果就是,不歡而散。
就在兩人僵持之際,獨眼王也走了過來。
逛了一圈的他,沒有發現一件入眼的東西,冷不防,瞅見秦老怪跟攤主爭執不休,眼毒的他,一眼便發現了這幅青綠山水小斗方。
“這位小老哥,你不賣他,能不能讓我看看?”
“讓你看看?”
攤主聞聲一怔,愕然望去,發現來者是位其貌不揚的獨眼,便冷冷一笑。
“是啊,賣誰都是賣,我的錢也不咬手。”
獨眼王雖然發跡於鄉村,但他憑藉着不俗的眼力,對書畫雜項,瓷器玉器,都有涉獵。
攤主打量着獨眼王,又瞥了一眼秦老怪,便心生一計。
“行啊,只要價格到位,誰看都行……”
“放屁!你個鄉巴佬,你不懂這行的規矩嗎?我還在談,你看個屁啊看。”
啐罵不休的秦老怪,都想上前給獨眼王一個電炮。
“咋地!東西你也沒買,我看咋啦,這畫上寫你名啦?
規矩我比你懂,如果貨主願意賣給你,你又把畫拿在手裏,那是我的錯,現在人家不想賣給你,你也沒掏錢,一家女,兩家求,不行嗎……”
“我去,你還敢跟我造次,也不打聽打聽,我秦老怪的名號!”
獨眼王本來就看他不順眼,怒道:“老怪、老歪的,我看你就是倚老賣老,地攤上的東西,誰都可以自由選擇。”
攤主火上澆油道:“今天我高興,價格您定,只要我能合上,物件就歸您。”
這可把秦老怪氣的不輕,好不容易發現了一件入眼的東西,卻被別人搶了先。
“老四,咱說歸說,鬧歸鬧,都是眼不前的鄰居,說啥也不能讓別人捷足先登不是,今天都怪老哥火氣大,有言重的地方,老四你多擔待……。”
秦老怪低聲下氣的服軟,這就是他的本性,只要能達到目的,什麼他媽的面子,統統都是鞋墊子。
獨眼王手疾眼快,一把拿起了地上的青綠山水:“啥也別說了,您爽快,我也不墨跡,我兜裏就四千,多一分也沒有,回老家的路費都在裏頭。”
“行,就衝您這份灑脫,斗方是您的啦。”
這一來一往,都在眨眼之間,沒等老怪反應過來,交易就結束了。
“我說你兩個龜孫,我還沒還價吶!我出一萬。”
氣急敗壞的老怪,扔出去一摞現金。
“哈哈,你是忘了遊戲規則嗎?上線是四千,多一毛,都算壞了規矩。”
獨眼王不由分說,急忙掏出了四千遞給攤主。
“得嘞,物件歸您啦……”
攤主連看都不看秦老怪,錢也沒數,得意洋洋的冷哼了一聲。
“客氣話我就不說了,咱們來日方長。”
獨眼王也怕節外生枝,拿起斗方的他,轉頭就擠進了人羣。
圍觀的羣衆,看見了老怪喫癟,幸災樂禍道:“裝逼的下場,偷雞不成蝕把米…”
“都他媽滾遠點!”
氣急敗壞的老怪嗔怒道:
“行!老四有你的,今天的樑子,咱倆算結下了,山不轉水轉,以後都能碰見,咱們走着瞧。”
與此同時,六人的比賽,四人已經買到了心儀的物件。
大喜過望的瞎三,捧着汝窯三足洗,樂得合不攏嘴。
“看到沒二弟,今天三哥要名震江湖啦。”
二禿子一臉嫌棄,滿臉質疑:“我說三哥,您不會打眼了吧,我看那個年輕人拿完錢就沒影了,會不會有詐?”
坐在樹蔭下的道了去,看着撿漏的青花礬紅雲龍紋瓷毛筆,不由漏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就說哥們是天選之子,四千能淘到價值四十萬的乾隆官窯,不是運氣,那是本事。”
“我說小偉啊,啥事笑得這麼猥瑣,撿到啥啦?讓哥哥也開開眼。”
把玩着虎牙天珠的陳會長,皮笑肉不笑地湊了過來。
急忙收起瓷毛筆的道了去,訕笑迴應:“我哪能跟會長您比啊,我這都是垃圾。”
而躲在角落裏的獨眼王,仔仔細細的看着手裏的青綠山水斗方,嘖嘖稱奇道。
“看這絹本,看這畫工,看這手法,雖然沒落款,想必也是一位大家所繪,明早期無疑……”
幾家歡喜,幾家愁,鬱悶至極的秦老怪,扔下了一句狠話,便拂袖而去。
愁的不止他一個,月生也是抓耳撓腮,雖然透視法眼失而復得,怎奈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偌大的古玩地攤,居然沒有一件入眼的東西。
“大爺的,好東西都去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