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生走走停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地攤,生怕錯過任何一次撿漏的機會。
人羣很擁擠,外加天熱,大汗淋漓的他,不免心情煩躁。
“啪———”
腳下一沒留神,月生把攤位前的一件青花喜字罐踢碎了。
“我說你也不看着點!咋辦吧?”
一位年紀不大的外地小夥子,甕聲甕氣道。
“真不好意思,人多沒留神!”
其實也不全怪月生,他是被人羣擠了一下,但話說回來,東西確實是因他而壞。
“不好意思就算啦?笑話,我把你東西碰壞,也說句不好意思就拉倒了?”
小夥子越說聲音越大,洪亮的煙嗓,引來了路人的圍觀。
“看吧,有熱鬧瞧啦!”
“可不咋地,真得腳下留神,別再讓人給訛了。”
七嘴八舌的圍觀者,你一嘴他一言的說道。
“賠錢吧,踢壞了人家的物件,道歉可沒用。”
幸災樂禍的道了去,起鬨念秧道。
這些都看在了李祕書的眼中,他起身道。
“譚局,要不咱出去看看?”
譚錦松把玩着天鐵,思忖了片刻。
“不急,先瞅瞅再說。”
月生髮現是一件晚清的喜字罐,訕訕一笑,畢竟這東西滿大街都是,品相好的也不過千八百。
“別說了,錯在我,兄弟你開個價吧!”
年輕人轉了轉眼珠,說道:“康熙的罐子,少說也得八千。”
“多少……八千?”
月生以爲自己聽差了,茫然道。
“少八千,這事沒完。”
攤主自從來到了盛京城,接連三天也沒有開張,飯錢,住宿費,加上買菸買酒,兜裏早已空空如也。
今天也算老天開眼,碎了就算開張了,因此他獅子大開口。
“我說兄弟,有事好好說,心平氣和地說,晚清的喜字罐,你非得說是康熙的,這不免有些說不過去吧!”
此時月生手裏,滿打滿算,也就四千出點頭,要是對方開價三五百,破財免災,他絕對沒有二話,
“諸位父老鄉親,大夥給我評評理,傳了八輩的康熙罐子,他非說是晚清的!”
由此可見,年輕人也不是什麼好餅,他藉助偏向弱者的心態,道德綁架。
走了一圈也沒發現心儀的東西,秦老怪也湊了過來。
“康熙的,一眼康熙無疑!”
月生瞥了老怪一眼:“都說你人咕咚,看畫走眼,看瓷器也眼瞎,你家康熙用洋藍嗎?我看以後別叫你老怪了,叫你老瞎吧。”
此話一出,把老怪氣的嘴斜眼歪:“人家小夥都說了,傳了八代,你算算,八代是哪個朝代。”
“這位前輩說的沒錯,確實傳了八代。”
“最多給你五百,愛要不要,晚清的喜字罐,也就這個價。”
月生還有任務在身,他也懶得糾纏。
“五百,康熙的罐子,你就賠我五百?你這不是欺負外地人嗎。”小夥不依不饒道。
“我都說了,這是晚清的,晚清就這個價,多一分也沒有。”
“行,今天你給我說清楚,這罐子爲啥不是康熙的,要是能說通,那我就認栽。”
月生看着小夥子咄咄逼人,點上了一根菸道。
“首先這罐子釉料是用洋藍所繪,這是晚清時期的一個特點
康熙時期都是翠毛藍,藍得很深沉,層次感非常強,髮色淺淺沉於釉下,淺而明,絕無暈散之感,明麗豔雅,就像秋高氣爽的萬里晴空
然而洋藍的顏色,在瓷器釉面上顯得漂浮,沒有層次感,只是一灘鮮豔的藍色,死氣沉沉。”
月生長篇闊論,吐了一口菸圈,小夥子被說的啞口無言,剛要反駁。
“你給我打住,我還沒說完吶,咱在看這繪畫風格,康熙的罐子,以山水人物居多,墨分五色,層次分明,瓷質堅硬,絕對沒有喜字的紋飾
你再看看你的罐子,纏枝蓮構圖,畫的雜亂無章,喜字也七扭八歪……”
“別說了,今天算我倒黴,遇見了真佛,五百就五百。”
月生也懶得廢話,數出了五張嶄新的大紅票。
“兄弟,我告訴你,以後出來訛人,也先看看書。”
“哼…故弄玄虛,這點淺薄的常識,狗都知道。”秦老怪冷哼道。
月生一把揪住了老怪的衣領:“我說老東西,不用你嘚瑟,鍾馗佛魔圖裏面,你知道藏了什麼嗎?”
“鍾馗伏魔圖?”秦老怪錯愕:“難道里面有夾層?”
“哈哈…哈哈…小爺就不告訴你裏面藏有宋畫。”
秦老怪差點一口老血噴涌而出,他從吳老口中也略有所聞,只是不敢相信罷了。
但今天從破爛張得到印證,這不得不令他生疑……
“破爛張我艹你大爺,畫我不賣了。”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的落在了老怪的臉上,大笑不止的月生,揚長而去。
“活該,這老東西騙了半輩子,這回該他遭罪了。”
圍觀者中傳來了叫好聲。
“都給我爺爺讓開。”
扒開人羣的老怪,漲紅了臉,急忙跑遠了。
小插曲告一段落,月生在一片叫好聲中漸漸隱去。
握着三千五的他,用法眼來回透視,除了一些老破殘的真物件以外,地攤上百分之九十,都是贗品。
“難道小爺要輸?”
“輸個屁,有我在,你就輸不了……”
此時一個蒼老無力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