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冉冉急急地追上去,跟着他回到了剛纔那間石室,見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在牆壁上輕輕拂過。
沒多時,沈行川眸光一閃,手指輕轉。
轟隆一聲,又一扇石門打開。
老頭沒騙他們,那裏面竟真的有一間臥房。
說是臥房,其實也不過是個極簡陋的空間,裏面放上了一張牀而已。
紀冉冉有點不能接受現實,癟着嘴問:“皇叔,我們今日真的要睡在這麼?”
沈行川將外面那盞燈拿進來,放在地上,淡淡道:“是你要睡在這,本王在外面。”
紀冉冉朝外面掃了一眼。
除了石頭還是石頭。
沈行川卻並未在意,走出去和衣而臥。
戰場上,風餐露宿都是常有的事,此刻能有間遮風避雨的石室,也沒什麼好挑剔。
紀冉冉默默坐到牀上,就聽外面他低低的聲音傳進來:“時候不早了,快睡吧。”
“哦……”
紀冉冉躺下,閉眼。
一刻鐘後,沈行川聽到小貓一樣的腳步聲,正慢慢靠近自己。
腳步聲在他背後停下。
“皇叔,我冷。”紀冉冉的聲音委委屈屈,“你進來陪我好不好?”
“本王還未提親,如何與你共處一室?”他輕聲嘆息。
“沈行川!”她的嗓音突然拔高了,“我今日若是凍死在這,你也用不着去提親了!”
他又嘆息一聲:“你確定要讓本王進去?”
“要!”紀冉冉點頭。
沈行川猛地起身,一把將她抱起,走向那張簡陋的牀。
兩個人相擁而臥。
紀冉冉在他懷裏蹭了蹭,將頭埋得更深了些。
“可覺得暖和些了?”
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問。
“嗯。”她點點頭,隨即又小聲道:“皇叔,我好像睡不着。”
“那要如何?”
沈行川無奈道,這樣曖昧的場景,他又如何睡得着呢?
紀冉冉勾着手指,將他落在胸前的墨發繞來繞去:“皇叔,我想問你一件事。”
“問吧。”他應了一聲。
“皇叔,你……”她有些艱難地開口,“你當年爲何會殺先皇后呢?”
沈行川身子明顯一僵。
半晌,他才輕聲道:“她殺了本王的母妃。”
紀冉冉眼睛猛地睜大。
沈行川緩緩閉上眼睛,陷入那段深埋在心底的回憶。
“那年本王十九歲,父皇的身子每況愈下,就在他倉促地將朝政之事交給本王之際,先皇后卻突然提出,本王的母妃家世太高,要父皇去母留子,以免大宣落入異姓人手中。”
“……先皇同意了?”
“父皇與母妃琴瑟和鳴,自然不會同意。”
“那怎麼會……”許離煙顫抖着問。
良久的沉默,沈行川才又開口:“父皇拒絕了,沒想到先皇后竟自作主張,將本王的母妃縊死在她宮中,等到本王趕到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紀冉冉看不清對面男人的臉,但能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
她抽了下鼻子:“殺人償命,皇叔並無錯處。”
沈行川的聲音見着幾不可聞的顫抖:“可本王終究是錯了。若不是那日怒極去殺她,就不會引發永樂宮的大火,也不會殃及那麼多無辜的人。”
“那些無辜的人不是皇叔害死的!”紀冉冉急道。
她將手伸入懷中,掏出那封素雲交給她的信,不知爲何,這信她日日帶在身上。
藉着最後的燭火,紀冉冉將那封信原原本本念給他聽。
“沈行川,你沒有錯,不要再活在自責中了。”
她收起信,輕聲道。
她以爲沈行川會激動,會懊悔,甚至會憤怒地想殺人。
但都不是。
他只是面色平靜地望着她。
“沈行川?”紀冉冉聲音帶着疑惑,“你……怎麼沒反應。”
沈行川只是慢慢地,將她抱得更緊,額頭抵在她的發頂,低聲道:“本王也不知道。”
紀冉冉皺着眉,卻聽頭頂又傳來悶悶的聲音:“若是七年前知道真相,本王應該會很激動,但此時本王才發現,用不着這封信,我就已經走出來了,因爲你。”
紀冉冉呆住。
沈行川頭更低了些,認真看着她的眼睛,一雙眸子在昏暗中,也閃閃發亮。
“冉冉,你知不知道,你就是照進本王生命裏的陽光。”
那一瞬,最後的一點燭光也熄滅了。
四周陷入無盡的黑暗時,兩片微涼的薄脣,已經貼在了她的脣瓣上。
不似初次的青澀,也不似上次的霸道激烈。這一次,只有滿滿的柔情,和全心全意的信任。
紀冉冉從來不知道,沈行川也可以這樣溫柔。
她本能地迴應着,對面的人似乎收到了邀請的信號,翻身覆到她身上,居高臨下地繼續吻着她。
“冉冉,冉冉……”
他不斷重複着她的小名。
紀冉冉只覺得,心口的一腔名爲愛意的水盪漾着,幾乎要滿溢出來。
“川川。”她也小聲喚他。
沈行川幾乎失控。
他竭力讓自己清醒過來,緩緩放開身下的人,喘息道:“走,咱們回城。”
“回城?”紀冉冉還沉浸在眩暈中,茫然道,“不是出不去了麼?”
沈行川眼睛微微眯起:“一個石門,還困不住本王。既然有機關,就一定有破解之法。”
紀冉冉呆呆地看着他:“可是大半夜的,我們要去哪?”
“去丞相府,提親。”
“啊?提親?”她愣住,“這個時候?”
“對。本王等不及了,現在就去。”沈行川脣角飛揚。
他的眼中像是有流星劃過,明亮絢爛,意氣風發,一如當年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紀冉冉也忍不住笑了。
什麼時間,合不合規矩都不重要,只要身邊的人是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