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春獵的舉辦本就迫在眉睫,除了安排部署各種事項,他還要抽空和太傅一起,研究推行紀冉冉那種印刷術的方法。
即便能力出衆如他,也難免會有分身乏術的感覺。
常常,他披星戴月地回到王府時,紀冉冉都已經困得不行,一個人嬌嬌小小地蜷在大牀的一角,去見周公了。
然後,再在半夢半醒之間,被沈行川帶着心疼和眷戀的吻,弄得愈發迷離。
這一日也是如此。
一大早,清晨的陽光透過花窗,暖暖灑進屋裏。
牀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當沈行川輕手輕腳地穿戴整齊,親了親牀上那隻沉睡着的小狐狸的臉頰,然後一臉神采奕奕地出了門之後。
紀冉冉一把掀開被子,睜開一雙毫無睡意的眼睛。
腰間又酸又軟,使不上力氣,她伸手揉了一會兒,才艱難地從牀上坐起來。
“狗男人……哪來的這麼大的精神頭,都不知道累的麼?”
她小聲碎碎念着。
“王妃說什麼?”
繪雪恰巧端着碗走進來,聽到她的吐槽,立刻豎起了耳朵,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沒什麼……”
紀冉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打了個哈欠。
沒想到,繪雪竟捂嘴笑了:“奴婢剛纔,怎麼好像聽到王妃誇王爺精神好呢!卻不知,是怎麼個好法?”
她一臉揶揄的笑。
“小兔崽子!”
紀冉冉抄起手邊的枕頭,就朝她身上丟了過去。
“真是長能耐了啊!”她咬牙切齒,“如今都敢八卦到你家主子身上了?”
“我錯了我錯了!”
繪雪靈活地一縮身子,笑嘻嘻地躲開了。
紀冉冉看得嘖了一聲:“身手不錯啊!是不是行風閒的沒事,又教了你兩招?嗯?”
“咳咳!”
繪雪卻突然像被嗆到了似的,接連咳嗽了好幾聲,臉都微微漲得發紅。
“是他非逼着我學的!說是爲了讓我遇到危險的時候能保護王妃,照奴婢說,王妃有王爺在身邊呢,什麼時候用得着奴婢保護?行風可真笨!”
她語速極快地解釋了一通。
紀冉冉微微挑眉。
“說行風笨,我看你也算不上多聰明。”她忍着笑意,老神在在的總結道。
這些日子,行風跟繪雪越發的熟絡起來,兩個人在王府,整日打打鬧鬧,就像對兒歡喜冤家。
她沒點破,只是饒有興致地看着。
“王妃,您又取笑奴婢!”
繪雪一跺腳,臉頰氣得鼓鼓的,像圓潤的蘋果。
隨即,她忽然又正色,“奴婢差點兒都忘了正事!王妃,您要的補藥熬好了。”
她說着,將手裏的瓷碗放到牀邊,好奇地問:“奴婢看您最近的氣色很好啊,怎麼突然想起來要進補了?”
紀冉冉拿起勺子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頓,羽睫微垂。
“這不是年紀越來越大了,也該注意些。”
她面色平靜地解釋道。
“哪有的事啊?”繪雪驚訝地望着她。
“王妃還不到二十呢,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不過……多進補些也好,身體康健了,正好可以爲咱們王府添一位小世子!”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臉期待的樣子。
“此事還言之過早呢。”
紀冉冉低着頭,將碗裏的湯藥一飲而盡,淡淡的苦味在脣齒間蔓延開,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將碗擱在一邊。
紀冉冉挑了一顆糖漬楊梅,含在嘴裏。
直到甜味慢慢融化在舌尖,纔開口道:“馬車備好了麼?我不想用早膳了,直接回紀府吧。”
“王妃放心吧!”
繪雪笑道,“奴婢這就伺候您梳妝。”
“嗯。”
她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今日回紀府,是因爲紀博文頭兩日在朝堂上,正式向陛下提出了要致仕的請求。
宣德帝頗感意外。
之前,沈行川廢了那麼大的功夫,纔想辦法讓紀相官復原職,他還以爲,紀相對在手的大權很是看重。
卻沒想到,這纔沒過多久,他竟主動提出要退隱了。
當然了,紀博文這個辭呈,他是一定會批的。
只是宣德帝這次也學乖了。
爲了避免再次出現羣臣無首,朝堂大亂的局面,他命令紀博文在卸任之前,務必要將手裏的差事盡數理清,並且,一定要找到可靠的接手之人。
一心忙着修仙入道的他,纔不想花費心思,在這些世俗之事上面呢!
而這個要求,也正好合了紀博文的意。
他順水推舟,按照之前沈行川給他提的建議,將顧思漫邀到了紀府商談。
於是,紀冉冉走進紀府院子時,就看到顧思漫一頭埋在她父親的書房,正在研讀紀博文給他的那堆厚厚的資料。
他神情專注,完全不似平日裏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本就溫潤的面容,再加上翻閱紙張時,那副氣定神閒的姿態,更顯得他整個人書卷氣十足。
還挺吸引人。
紀冉冉站在他身後閒閒的看了一會兒,才輕咳一聲。
“你怎麼會在這?!”
顧思漫被她嚇了一跳,手裏的玉骨折扇都掉在了地上。
“這裏是我家,我當然可以在這了!”她笑眯眯地揹着手,“怎麼,顧公子難道忘了,你之前寄人籬下的日子了?”
“……懶得理你。”
顧思漫別過頭,視線落回書案上。
紀冉冉頓了頓,輕聲問他:“你這是下定決心,要走自己的路了?最近跟你父親的關係還好麼?”
“就那樣吧。”
顧思漫移開視線,皺了皺眉頭,嗓音飄忽。
其實,自從他明裏暗裏的,開始脫離太子的隊伍之後,已經跟父親大大小小吵過數次了。
到了後來,見勸也勸不動,吵也吵不出個結果,父親索性不再理他,如今,更是連家也不怎麼回了,就那麼一心一意的陪在太子身邊。
大有與唯一的兒子一刀兩斷的架勢。
父子反目,這是顧思漫以前最害怕看到的結果,現在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事情走向那個方向,卻又無可奈何。
忠孝難兩全,他還是想選擇那條正確的路,摸着黑走下去。
紀冉冉靜靜望着他。
那雙淡眸裏隱隱含着倔強,讓她也忍不住,跟着有些難過。
“少年。”
她故作輕鬆地拍了拍顧思漫的肩膀。
“別想那麼多,做自己問心無愧的事就好,未來還沒來呢,一切皆有可能,即使如今身陷泥濘,也要心向太陽。”
“王妃說得好!”
她話音剛落,一道蒼勁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
紀冉冉轉頭,就看到陳太傅跟在紀博文身後,快步朝她走了過來,兩隻眼睛都在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