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繪雪湊過來着急地問。
行風搖搖頭,兩根眉毛緊緊擰在一起,糾結了半天才小聲開口:“我就只告訴你一個人啊,王爺他好像……病了。”
“什麼!病了?”
繪雪立刻驚呼一聲。
“別出聲!”
行風嚇得趕緊捂住她的嘴,“你聽着就行了,這種事能說出來麼?你想害死王爺啊?”
“你胡說什麼呢!我怎麼會害王爺……我瘋了麼?”
繪雪拉下他的手,也壓低了聲音道。
“你懂什麼?”
行風搖了搖頭。
“隔牆有耳的道理沒聽過啊?就算這裏是紀府,也沒人能保證絕對安全,若是被有心人知道王爺生病了,肯定會想盡辦法對付他……王爺再英明神武,也總有防不勝防的時候!”
繪雪的臉刷地白了,連連懊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那現在怎麼辦?”
“我要是知道怎麼辦就好了!”
行風用力抹了把臉,語氣無比堅定。
“不管需要用什麼奇珍異草醫治,只要能幫上王爺的忙,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願意!可現在王爺什麼都不肯跟我說……”
繪雪想了想突然道:“你說,剛纔王妃不會也是因爲這件事生氣吧?”
“我看八成是!”
行風認同地點頭,“王妃是王爺在這世上最最在意的人,他生病的事不然不敢讓王妃知道,因爲怕她擔心!可王妃那麼聰明,肯定看出不對勁了,這纔會跟王爺鬧彆扭……”
“嗯,有道理。”
繪雪一臉憂心忡忡,“這麼下去不行,咱們得想個辦法讓他們言歸於好。”
一牆之隔的沈行川,並不知道他們正在外面研究“對策”。
憤怒、懊惱、失望、震驚……
種種複雜的念頭充斥着他的大腦,混合成一種不熟悉的,名爲“挫敗感”的情緒。
這種挫敗感,即便是當年父皇離世,他因爲殺先皇后被取消繼位資格,只能眼睜睜看着皇兄風光登基時,也不曾像今日這般強烈。
這一切,皆只因一個人而起。
紀冉冉。
數日來的不安和猜測,終於在今日見過行風找來的太醫之後塵埃落定。
沈行川閉上眼睛,想起王府密室發生的對話,每一句、每一個字,都如利刃般刻在他腦海,剜在他的心上——
“本王想知道,這藥方是何效果。”
一個時辰前,他將紀冉冉寫的那張藥方遞到齊太醫面前。
他年少時,這位齊太醫曾經伺候過他的母妃,既然今日行風會將他請過來,就說明他是信得過的人。
齊太醫年紀大了,眼神兒已經不太好,翻來覆去地拿着藥方看了好幾遍,才驚訝地問他:“王爺這方子是給什麼人用的?難道是……王妃?”
“不是。”
沈行川心中涌起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地矢口否認。
“是老臣失言了。”
齊太醫喃喃道。
“請王爺恕老臣唐突……這方子裏寫的幾味藥材,都有讓女子不易有孕的效果,雖然老臣從未見誰開過這樣奇怪的方子,但藥性自在藥中,效果應當是不會變的,王妃與王爺新婚燕爾,自然不可能用這樣的方子。”
寬大袖口下,他泛着青白的手指緊緊握着懸在腰間的匕首,沒覺得自己用了多大力氣,但等他反應過來時,匕首的手柄已經被他捏得有些彎了。
知道紀冉冉有事瞞着他,卻沒想到,結果比他想象的更糟糕,也更令他難以接受。
“太醫確定?”
他心中百轉千回,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這……”
齊太醫看着那雙漆黑漂亮眸子裏透出的陰寒怒氣,不禁打了個寒戰。
“老臣雖然行醫多年,但也不敢自喻通曉世上的所有藥方。”齊太醫猶豫着,“老臣聽說之前那位救過陛下性命的白公子,如今正寄住在紀府,王爺不妨再讓白公子看看?”
“你說白蘇?”
沈行川緊緊抿了下嘴脣,“不必麻煩他了。”
白蘇信的是紀冉冉,不是他,那日他在紀府問白蘇時,白蘇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表現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被矇在鼓裏的只有他一個人。
沈行川的臉色變得更難看,齊太醫知道他的脾氣,低着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不知過了多久,才又聽到沈行川開口。
“這藥方會不會對身體有損?”
說完這句,他自己都愣住了。
被人欺瞞到了這個地步,他的第一反應,竟然還是在意那個小女子會不會傷害到她自己。
“這倒不會。”
齊太醫答得篤定。
沈行川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在心底暗暗罵自己蠢貨。
成婚以來,他滿心只想着快點結束這場爭鬥,跟紀冉冉天長地久地在一起,孩子的事情,還沒來得及進入他的考慮範圍。
但明顯,紀冉冉是想過的,甚至比他想得長遠的多。
只是她想的,卻是如何避免有他們的孩子……
爲什麼?
沈行川問了自己無數遍,一直到齊太醫戰戰兢兢地離開,也沒能找到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那麼答案就只剩下一個。
她,不情願。
艱難承認這一點的他,起初是憤怒的。
但很快,深深的失望和無力感翻涌而至,對紀冉冉,更是對他自己。
就算今時今日,紀冉冉已經成了他沈行川名正言順的妻子,可他得到了她的人,卻終究還是沒能得到她全部的心。
沈行川慢慢蹲下身子,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又該做什麼。
砰。
一聲輕響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
紀博文書房的屏風後面,一道纖細的身影飛快閃過。
“誰!”
即便心亂如麻,也不妨礙沈行川仍保持着極其敏銳的警惕性和利落的身手。
轉瞬間,那把鑲嵌寶石的匕首已經從腰間滑落到他手上,在空中打了個旋,緊接着一道寒光閃過,他手執匕首抵住了女子的喉嚨。
“誰讓你躲在這的?”
他甚至沒興趣問那女子是什麼人,就欲送她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