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後懷上四次，帶到那個術士那裏去算，都說是女孩兒。
一聽是女孩兒，蔣老太太肯定是很生氣，就做主把這些孩子全都給拿掉了。
而這四個被拿掉的女孩兒，也正是此刻纏着蔣沈氏的那四個嬰靈。
被鬼纏着多麼難受我之前也提到過，每天要帶孩子，做家務，被婆婆折磨和虐待的同時，自己之前拿掉的孩子還要纏着她。
我難以想象這段時間蔣沈氏承受着一種怎樣巨大的痛苦。
說句實話，換做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我都承受不了。
其實生男生女這玩意兒，那都是註定的，不是說本人能夠左右，想生男孩兒就生男孩兒，想生女孩兒就生女孩兒的，拿現代醫學來說，那也跟基因有關，不是說一定就是女方的問題。
可那會兒這些人哪裏管這個，一旦生不出男孩兒，就遷怒於女人，認爲是這女人不行，連男孩兒都生不出來。
別說是自己家了，孃家人都得指着鼻子罵她丟人。
沒辦法，那時候女人的地位太低太低了，無論是人還是鬼都有欺軟怕硬的特點，因爲地位低，因爲沒有人幫助，孤掌難鳴，所以她們只能默默承受這一切。
每次算完卦回去，蔣沈氏將要承受什麼，她沒有跟我說，但我基本上也能想象到。
她的手背上有好幾處淤青，我早就注意到了。
這還是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傷還不知道有多少。
我這人其實也很傳統，我覺得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洗衣做飯，男人出去掙錢養家是很正常的，理應如此。
可我有良心，有人性，我知道帶孩子洗衣做飯辛苦，所以我會疼愛自己的媳婦兒，至於生男生女，我真覺得無所謂。
也許正是因爲這樣，得知了蔣沈氏的故事之後，我怒火中燒，很想找這家人算賬。
但是當務之急，還是得先解決蔣沈氏遇到的問題。
她遇到的問題有兩個，第一個，自然就是被嬰靈糾纏這一點，她自己是不知道這一點的，我估計她肯定以爲自己的虛弱多病是因爲經常吃不了飽飯，營養沒跟上的原因。
而這第一點，就和她開頭告訴我的一樣，她這肚子裏的孩子，生不出來。
這一胎，是個男孩兒，那術士明明白白的告訴了蔣家一家人，我算出來也是一樣的結果。
蔣老太太得知終於懷男孩兒了，這個開心啊，對兒媳婦兒的態度都有所改善，倒不是心疼兒媳婦兒，而是心疼自己的孫子，她知道這生孩子得需要補充營養，所以那段時間，蔣沈氏總算是喫上了飽飯，家務也不用做了。
可是事情哪有那麼順利啊。
按照時間來算，此時此刻的蔣沈氏懷孕已經有一年零半個月了，照理來說這孩子早該出世，可就是死活生不出來，全城最好的接生婆都沒有辦法。
但是，那接生婆畢竟是專業的，經驗老道，經常接觸這一類事情，有些東西，她多多少少能看出來。
所以即使束手無策，即使不知道蔣沈氏具體遇到了什麼問題，但她還是建議蔣沈氏一家找一個術士給瞧瞧。
那麼說，蔣老太太已經認識了一個術士，經常幫她算卦，照理來說，應該是會第一時間帶蔣沈氏去找那個術士幫忙的，可爲什麼蔣沈氏還一個人挺着肚子跑來找我呢？
他應該是能看出這裏邊兒有問題的，但是他的感知能力，恐怕感知不到這幾個嬰靈的存在，因爲她們還未出生，這氣息和蔣沈氏可以說是完全一模一樣。
就連我，在不張開感知力的情況下，也發現不了問題所在。
而且她們身上是沒有陰氣的，除非這術士感知力強大到一定程度，否則根本找不出問題出在哪裏。
可這缺德玩意兒他明明沒看出問題所在，卻因爲想賺錢，硬說蔣沈氏懷的是妖怪。
這下蔣老太太可就氣炸了。
接連四胎都是女兒，好不容易懷個男孩兒，卻是個妖怪，這樣的女人，簡直就是喪門星啊！
於是她對蔣沈氏的折磨變得更加兇狠，甚至要兒子休妻，娶個能生兒子的女人回來，趕走這個喪門星。
其實說實話，就這麼被休了，反而是種解脫，如果鄰居和孃家那邊的街坊四鄰要說閒話，實在不行就遠走他鄉，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總歸能開始新的生活。
雖然現實沒我說的那麼容易，一個女人獨在異鄉很大概率也沒法好好生活。
但照這種情況下去，她早晚得被折磨死啊。
可奇就奇在這個地方了，蔣沈氏的丈夫又喜歡她，不願意休妻。
我就納悶了，喜歡她，她被欺負成這樣，爲什麼不管？
對於這家人，光靠蔣沈氏一個人說，我是真沒辦法徹底瞭解，說實話，我也沒興趣瞭解，但爲了解決眼前的問題，同時替蔣沈氏的未來考慮，我怎麼都得上門一趟。
現如今，這城裏上上下下可以說是沒有誰不認識我了，一聽說蔣沈氏居然把我給請了過來，他一家人都挺震驚的，一口一個趙三爺的叫，儘管他們歲數都比我大上許多。
坐下來喝了一杯熱茶，聊了一會兒天的功夫，我基本上是該觀察的，都觀察透了。
蔣老太太很明顯是個特別強勢並且喜歡安排別人，喜歡別人按照她安排去做的這個一個人，這一點從她的言行舉止就能很輕易地看出來。
如果不是礙於我的身份，她甚至連我都想安排。
而蔣老太爺則是完全相反，他比蔣沈氏都還要沉默寡言，除了一開始起身跟我打了個招呼以外，之後基本上就是坐在那裏，半句話不說。
蔣老太太找蔣沈氏茬的時候，他直接將腦袋轉到一邊，後來看鬧得厲害，直接起身跟我說他身體不舒服，到裏屋去了。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這蔣老太爺怕事兒，怕麻煩，他這樣的人可能平時並不會欺負蔣沈氏，但他也不可能幫蔣沈氏說話，甚至於婆媳矛盾一開始，他就立刻躲到一邊，不願意捲入麻煩。
至於蔣沈氏的丈夫，這個叫做蔣大寶的漢子，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一個典型的媽寶男。
他太過依賴蔣老太太，蔣老太太說一他不敢說二，哪怕是愛着自己的媳婦兒，想幫其說話，母親瞪他一眼，他就立刻慫了，什麼話都不敢說。
我暗暗一嘆，生活在這樣一個環境裏面，蔣沈氏哪裏有半分可能過上好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