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你這小腦瓜子機靈,我竟沒想到這一點。”
瑾嫺謙笑道:“不是你沒想到,只是你被氣糊塗了。實則不必我來說,等你冷靜下來之後,你也會想到別的法子的。”
她這張嘴最會哄人,但也得她高興之時,她才樂意說好話,她若不高興,出口的全是刀子,淨扎人心。
好在每次他情緒低落時,她都很溫柔的說些好話哄他,他那煩躁的情緒才得以緩和,但一想到太皇太后的態度,他便心梗,
“皇祖母只偏心她的侄子,不顧大局,不站在我的立場去看待問題,我能不生氣嗎?”
人一上了歲數,對親情格外看重,“親情便是如此,很多人遇到與自己的親人有關之事,都會失去理智,太皇太后的心情其實可以理解,但你的選擇也是對的,國法與親情,如若必須辜負一個,那就只能辜負親人了。”
想起一事,章彥成忍不住問了句,“如若有朝一日,徐宏犯了事,我要查辦他,你……會爲他求情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瑾嫺都不帶猶豫的,“倘若他貪贓枉法,那就用律法制裁他,我是不會求情的。”
章彥成心道:徐宏如果聽到瑾嫺的這番話,該有多失望?“當初他將你送到我身邊,正是想着若哪日出了事,你能保他。”
徐宏的算盤,瑾嫺很清楚,但她不會對徐宏有任何的愧疚,“當年他拋妻棄子,背棄對我孃的承諾,另娶他人之時,就該知道,違約是要付出代價的,代價便是親情淡薄,這是他應得的報應,不怪我和致遠冷血。”
只要瑾嫺不求情就好,否則章彥成的處境會很爲難,他可以拒絕太皇太后,卻無法拒絕瑾嫺的請求,那麼最好的局面就是瑾嫺不去幹預此事。
不過這是後話,眼下他要對付的是於連海的黨羽,徐宏不是於連海那一派的人,章彥成暫時不會動他。
“此次的事應該不會牽連到他,但看他往後的表現吧!”
瑾嫺以爲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可她卻忘了一件事,致遠和於家千金茗舒有婚約。
於連海被關進刑部之後,於夫人六神無主,她想進宮求見太皇太后,卻被攔在宮門之外。
以往她想進宮,可是無人攔阻的,而今夫君一出事,她便連進宮的資格都沒了。
她又想法子去求助那些與她夫君關係好的官員,可那些人竟然避而不見,偶有開門的,也只是告訴她,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讓她去求太皇太后。
她若是能見到太皇太后,又何必去求他們呢?
走投無路的於夫人只好將希望放在女兒身上,她交代女兒去向致遠求助,他二人雖未成親,但卻是有感情在的,於夫人想着只要女兒開口,致遠應該會幫忙的。
茗舒也很擔心父親,便聽從母親的提議,向致遠求助。
致遠看得出來,皇上這次鬧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是下定了決心要收拾於連海,他這個身份,哪有什麼資格去求情呢?
“茗舒,我知道有些話說出來不好聽,但令尊犯的事與先帝有關,與儲君之位有關,皇上是不可能寬恕的。”
茗舒急得直掉淚,“我知道我爹有罪,可我是他的女兒,他出了這樣的事,我總不能袖手旁觀吧?致遠,我本不想麻煩你,可我娘已經進不了宮了,她這兩日去求了很多人,他們都不肯幫忙,我們實在是沒法子了,這才求到你這兒。”
“我很想幫你,但你也知道,我現在只是個五品的小官兒,我的身份還不夠格去求見皇上,奉天殿我都進不去,除非皇上召見,否則我是見不到他的。”
“你可以去找瑜貴妃,皇上那麼寵愛瑜貴妃,只要她開口,皇上肯定會答應的!”
去求姐姐?姐姐那邊怕是也難辦啊!致遠曉得姐姐的脾性,他覺得這主意不太可行,但一面對茗舒那哀求期許的眼神,他又不忍拒絕,只好答應她,盡力一試。
致遠是外臣,進不了後宮,他若想見自家姐姐,並非易事。思來想去,他找到一名小太監,讓小太監去後宮傳話,說是有要事求見姐姐,在景運門等着她。
景運門是銜接前朝與後宮的一條通道,致遠只能走到這兒,再往裏他就進不去了。
瑾嫺得知弟弟突然要見她,不免憂心,“該不會是家裏人出了什麼事吧?還是爲於家之事?”
小太監只道他沒明言,只說見面再詳談。
瑾嫺擔心是家裏人有事,便更衣出門去赴約。
到得景運門,聽致遠表明來意,瑾嫺無奈輕嘆,“我就猜你是爲了於連海的事,是茗舒讓你來的吧?”
致遠和於連海無甚交集,單憑他自己,肯定不會求情,唯一的可能就是茗舒找他了。
這些事都瞞不過姐姐,致遠點了點頭,“茗舒不忍見她父親被關大牢,便向我求助,我見不着皇上,只能央姐姐你幫忙。”
眼前之人是她的親弟弟,瑾嫺這纔多了一分耐心,“你打算讓我跟皇上說什麼?”
“免罰肯定是不可能的,茗舒只有一個訴求,希望皇上能留她父親一命。”
茗舒的心願與太皇太后一樣,瑾嫺可以理解,但卻難以從命,
“致遠,如果你站在皇上的位置,有人氣死了你的父親,還篡改遺願,致使你被人挾持,險些喪命,你會殺了他,還是饒了他?”
“我……”致遠無言以對,任誰遇到這種事,怕是都無法原諒的,“我可能也會殺了那個人,道理我都懂,可他畢竟是茗舒的父親,茗舒有求於我,我怎麼忍心不管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理,可這理,有歪有正,瑾嫺必須摒棄親情,用理智去看待這件事,
“於情,你可以幫茗舒,於理,我不能幫你。因爲我得顧全大局,考慮皇上的感受。若非於連海之舉刺激到先帝,也許先帝還能搶救過來,他未殺先帝,先帝卻因他而死,此仇不共戴天,皇上是不可能諒解的。”
致遠明知希望渺茫,還是抱有一絲期待,“難道就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如若真有法子,於家人早就去辦了,何至於求到致遠這兒,“致遠,我實話跟你說了吧!太皇太后也求過皇上,皇上並未動搖,所以你也別指望我,沒可能的。”
明知是這樣的結果,但當他親耳聽到姐姐拒絕時,他還是有些失望,“可我答應茗舒會幫她,我若說幫不了,她肯定會很難過……”
“那你就跟她說,已經和我提過,我告訴你會向皇上求情,至於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證。”道罷瑾嫺又補充道:
“這只是你給她的說辭,至於你這邊,不要抱任何希望,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答案,皇上不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