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個痛快...”
半分鐘後，鄭成重新恢復到以往的模樣，彷彿心灰意冷一般，放棄了抵抗。
沒有理會隊員們痛苦的目光，他只是平靜的看向夜寧，只求一個痛快。
沒什麼好反抗的。
見識過夜寧的能力後，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若不是如此，他何必要出賣張啓明保下自己？
他用“燒傷”傳遞信息，實際上已經是考慮到夜寧意志強大，不敢在他面前用精神力溝通的辦法了。
在他想來，夜寧早早地就提出要炸死日韓戰區覺醒者，有個燒傷是在正常不過的事！誰會懷疑在炮火轟炸下，對方身上的傷口？
本以爲賣掉張啓明後他就可以洗清嫌疑，但...命運弄人，反倒成爲了他的漏洞。
只能說，他還是小看了夜寧。
對視過去，夜寧並沒有急着殺死對方，只是神色平靜的輕聲問去：
“我其實很好奇，你爲什麼要當奸細？”
“我看過你的資料，非常的完美。”
“十四歲父母雙亡，被軍方救下。十六歲參軍，爲了救下物資搜尋隊，一個人以一階的實力引走二階變異體。”
“天賦出色，表現優異。二十六歲就成爲三階覺醒者，併入選進特殊部隊。經歷對抗副本六次，邊境作戰十三次，曾經兩次重傷垂危，幾乎爲軍方流乾了身上最後一滴血。”
“你沒有牽掛，沒人能威脅你。”
“不僅如此，前任戰死的隊長一直都很關照你，把你當親兄弟看待。之前被日本戰區“俘虜”的張薇你更是把她當成妹妹看待，爲了她你甚至差點死掉。”
“你不恨嗎？”
“我很好奇日韓戰區究竟給你許下了什麼承諾，能讓你出賣自己的隊友？我不信你真的能演成這種樣子。”
“還是說，我的確小瞧了你？”
說罷，夜寧便帶着一抹好奇盯着鄭成的雙眼。
對方的履歷太完美了，完美到他從一開始就沒懷疑過對方。哪怕鄭成是意志加遠程，是有辦法通風報信的。
他甚至都懷疑過明羅，畢竟明羅作爲接任上任隊長的覺醒者，在邏輯上是最有可能被敵對戰區故意安插進來的。
無聲的沉默中。
小隊成員也齊齊死死的盯着鄭成。
是的，作爲一同並肩作戰的戰友，他們比夜寧更想知道這位一直在身後默默照顧他們的戰鬥英雄，爲什麼會叛國！
一想到那麼多次失敗，死了那麼多人，他們就覺得一切都太荒謬，太假了。
良久的死寂。
面色掙扎，片刻後，鄭成如同蒼老了十歲一般抖動了一下臉皮，乾澀開口：
“我說了，可以給我個痛快嗎？”
目光擡起，帶着一抹最後的祈求。
不待夜寧點頭，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我說，我其實一直都覺得自己沒叛國，你們信嗎..”
“我沒有撒謊，我真的沒有想害大家...”
“恰恰相反，我只是想爲了華夏戰區做出最後的努力...”
“哦？”
夜寧眉頭一挑，示意鄭成繼續說話。
苦笑一聲，鄭成無視了隊員們愣住的目光，幽幽開口：
“故事要從很早說起了..”
“夜寧，你說的沒錯。我不可能被日韓戰區亦或者東南亞威脅什麼，更不貪圖他們什麼。”
“軍方對我很好，我孤家寡人一個，更不需要留下什麼..”
“恨，我其實比你們都恨這羣雜碎..”
“我恨不得他們死光，恨不得親手殺了大和一城！”
“我之所以會叛變通風報信，是我想救下大家！是我想讓華夏戰區的處境不那麼艱難！”
聽着鄭成的話，明羅陡然難以理解的吼了過去：
“鄭成！你他嗎到底再說什麼！？”
“你瘋掉了！？出賣我們還是爲了我們好！、你對得起張薇嗎！？對的起老隊長嗎！”
“對得起。”
“如果我不出賣你們，不配合他們。”
“你以爲你能活下來嗎？”
“上次老隊長一個體質系都死了！你以爲爲什麼後續沒人追殺我們了！？”
“上上次你們想搶張薇的屍體，如果不是我攔着，告訴你們我找不到對方的蹤跡，你有想過後果嗎！”
面色帶着一絲猙獰，鄭成猛然站直了身子，彷彿要把心中的話全都說出來。
“我們打不過他們的！”
“從我進入特殊部隊開始！你們知不知道我見過多少戰友死在我面前！？”
“他們十幾個國家打我們一個！他們佔盡了優勢！可是我們呢！？我們只能拿命去拼，但有哪一次成功過！！”
“我看不到希望！我不想再死人了！”
大口喘息，鄭成臉色漲的通紅，印着一道刀疤的臉上，眼眶中彷彿有淚光在打轉。
“你們以爲我不難受嗎！？”
“不..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作爲偵察情報的人，我每一次見到日韓戰區後，我就知道我們這次又要失敗了！”
“我不想啊，我不想再死那麼多兄弟了..”
“可是你們會退嗎？會放棄任務嗎！？”
聲音帶着一絲哭腔，鄭成喊聲中一把撕開自己的作戰服，暴露出胸前密密麻麻的傷口：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可是我不想你們死！你告訴我，我除了配合他們少死點人，我還能怎麼辦！！”
目光掃向每一個人，鄭成如同崩潰的旅人一般，抓住每一個人的衣領：
“你以爲我不想救張薇不想就老隊長嗎！？”
“我把她當親妹妹，把隊長當兄弟！我寧願自己死都不想他們死！可是我能怎麼辦！？那羣畜生要我們不敢再進入副本，他們就必須要立威幹掉隊長！”
“我求過他們！我像狗一樣求過他們，但是又有什麼用！”
“他們就是要羞辱我們！”
緊緊地抓着明羅的衣領，徹底爆發的鄭成面色扭曲，死死地看着他。
“明羅！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誰換來的！？”
“你偷偷離隊想去殺了那羣雜碎，你以爲他們不知道！？”
“我告訴你，就你那隱蔽的功夫，早就被對方看的一清二楚！”
“我們死了七個兄弟，其中三個都是用來換你的命！”
說罷，鄭成如同抽去了脊樑一般，踉踉蹌蹌的鬆開手，如同瘋子一般癡癡慘笑。
“我保不下所有人，我只能保下有潛力的。”
“我們就像豬圈裏的豬一樣，只有犧牲掉幾頭，才能換來其他人活着...”
看着有些瘋癲的鄭成，夜寧沉默中目光不禁帶上一抹憐憫。
“所以，你認爲自己是在救大家才和對方合作？背叛國家？”
“你覺得對抗也是死，不如少死點人？”
佝僂着身軀，鄭成緩緩擡頭看向夜寧，冷笑一聲：
“對。”
“不過你說我背叛？不，我說的很清楚了，我算不上背叛！”
“在你沒出現之前，日韓願意出售給我們礦石，代價就是我提供情報。”
“如果不是我哄騙他們，礦石早就停掉了。”
“反正都是死人，反正都是拿不到。我敢說我做的這一切，從最終的結果來看，我對得起國家！對得起每一個人！”
懷揣着最後的不甘和倔強，鄭成毫不畏懼的看向夜寧，彷彿真的問心無愧。
他的路沒有錯。
與其白白犧牲，不如苟延殘喘！至少，那還有希望！
在他心裏，比起痛痛快快的戰死，如此活着，纔是最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