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在電話那頭低低地說：“姐，我已經同他分手。”
她知道她說的是在學校相戀多年的男友，於是便說：你半年前不是已經分手
“可我忘不了他。”
她在電話這頭低聲嘆息，這樣的電話，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到。
“我總是想到他，想到他在校園裏幫我打水，幫我佔位子，我們一起喫飯，他總是幫我把不愛喫的蔥姜挑出來，我們那時候那麼好，我即使再惹他生氣他也總是朝我笑”妹妹在那邊重複着程曦已經聽過不下二十遍的話，即使說過這麼多遍，她仍舊還是哭出聲來。
“可是你們的時光已經過去。”她冷靜拋出一句話。
“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我只是想見他。”
“那你就去見他吧。”程曦嘆息。
“怎麼見如何去見”
“坐公車或者出租車，最多花不到30元，你就能見到他，你們又不是分隔在兩個半球。”
妹妹在那邊沉默。
“你或許真的該見見他，然後看一看，他沒有了你是不是像你失去他一樣失魂落魄，夜夜輾轉難眠。”
“我不像姐姐你，”妹妹的語氣突然變得生硬而激憤，“總是小心翼翼，生怕比別人多付出一分，更加怕失去半分，感情不是算術題。”
她以往總是覺得自己已經足夠隨心向往，原來在別人眼裏依舊是剋制的。
“你既然這麼想見他，就去見吧。只是你要好好想一想，現在的他還是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他，你或許是不是隻是捨不得那段時光，只是把戀愛中所有美好又嚮往的影子，都投在了當年他的身上”
“姐，我沒想到戀愛這麼難，我只是想談場普通的戀愛罷了。”掛電話的時候，妹妹疲憊地說出這一句話。
程曦思考良久。
戀愛到底是什麼
那麼難找到統一的答案，或許答案又是一些細碎的片段。
或許是那些甜蜜的簡訊和電話，或許是過馬路時男生不經意牽起女生的手，又或許是某個夜晚路燈下長椅旁細膩而綿長的吻
年幼時女生基本上都幻想轟轟烈烈地戀愛一回，把自己最美的青春綻放在最美好的時光裏，剎那芳華。
她還記得小學時電視臺熱播還珠格格，主題曲中有“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這樣的句子。
那時她們都還不懂男情女愛是什麼意思，只是單純地很愛這樣的場景，歌聲中一衆男女主角騎着馬在藍天下綠草上歡聲笑語的樣子她清楚地記得了很多年。
有時她和妹妹還玩角色扮演，改編還珠格格的情節，兩人冒着夏天的高溫披着厚厚的毛巾被在午後無人的家裏走來走去。
一般她充當編劇兼出演小燕子，妹妹則挑大樑演紫薇。
她編的臺詞一般冗長而華麗，她經常爲此沾沾自喜，妹妹卻往往演着演着突然爆出一句：姐姐，
兩人大眼瞪小眼，然後一起笑倒在牀邊。
那個時候她們還憧憬着轟轟烈烈攜手漂泊的愛情，現在妹妹卻告訴她，她只是想談一場普通的戀愛，沒想到卻這麼難。
她不由得在內心唏噓。
晃神間又有電話打過來，她一看號碼，內心砰砰亂跳了幾下後才按下接聽鍵。
“餵我打一下試試，沒想到你還沒睡。”電話那邊的低沉聲音有一絲意外。
“今天睡得遲一些。你剛收工”
“嗯，想找一個人說說話。”
“那你應該找你那些深山裏的老朋友，我只是小朋友。”
“你是最不像小朋友的小朋友。”
“我今日是任性悲觀的小朋友。”
“小朋友偶爾得有小朋友的樣子纔好。”末了他又加上一句，“我很想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多數是自持而謹慎的。”
她笑了起來：“你這話有失偏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已經醜態畢露，你還說我自持而謹慎。”
“我只能說你那天狀態不佳，剛下飛機，風塵僕僕，居然還把我當成你們公司的員工。”
“是我有眼不識梁墨生。”
他在那頭笑了，隱約還有一絲高興的意味。
“你說人爲什麼要長大呢”她歪着頭在電話那邊淺淺地問道。
“你可以拒絕長大的。”他在那邊答道。
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個社會可由不得我拒絕長大。”她的聲音中帶着絲絲無可奈何，“除非我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女，全家視我爲珍寶，一直被保護地很好，不用工作不用煩惱生活費用，到了適婚年齡，出現一個視我爲眼中明珠的可愛富家男子，嫁給他去，一生衣食無憂。那樣的話，大概就能保持最大程度的童真，拒絕長大。”
“就是因爲你太清楚，所以纔沒法過任性隨意的生活。但是小朋友，你要知道，你說的這種人在這世上也不是沒有，但你也可以採訪一下她們，是不是如你形容那般幸福。人的慾望是無窮的，得到的再多，也都依舊殘留着慾望。”
“所以，人重要的是知足常樂，珍惜現在所擁有的。”她總結。
“小姑娘很聰明嘛。”他頓了一頓，“但是適度的慾望是可以的，比如說，我現在想喫一碗皮蛋瘦肉粥。”
“你下次來，我請你喫。”她說的的確真心，梁墨生要喫一碗普普通通的皮蛋瘦肉粥，又不是要喫一條市價兩百多萬的藍鰭金槍魚。
“此話當真”
“當然。”
“好。也許我明天就會飛去錦蘇喫你請的皮蛋瘦肉粥，但是我現在要睡了。”
“晚安。”
“晚安。”
人的心情真是容易左右，剛剛的程曦還在悲春傷秋，這一回放下電話便覺得神清氣爽，合上眼簾安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