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又要來了。
時光催人老,小時候迫不及待的節日,如今也總換來嘆息。
前幾天這座無名的小城市連續下了幾天的大雪,直到昨天才停住,雪積得厚厚一層,踩上去咯吱咯吱地響。
路邊的梧桐全部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樣子看着有些難看,到處都積滿了雪。
程曦從小就不大喜歡冬天的梧桐,因爲夏天太過於熱鬧,冬天時又太過於淒涼,站立在風中的樣子總顯得有些無辜和無奈。
她獨自一人出來逛着,難得的清淨,好把那一屋子悽惶的熱鬧留給那些做戲的人。
明明已經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家,每到逢年過節卻又一大堆親戚過來,好像要把熱鬧和喜氣帶進來,程曦卻總覺得這些人都好像在等着看好戲,面目可憎。
她平日工作上總有做戲的部分,懶得回家也要對着大羣的親戚假意逢迎,實在是沒有那個精力,也做不來。
再這樣下去,她怕失去時間去做真正的自己。
她其實,是很自私的。
還好生她養她的這個小城市,還是一直這個樣子。
發展也不快,世俗的熱鬧着,倒是有生活的感覺。
滴滴,手機傳來簡訊。
“你在哪”
“散步。真好,這條街上只有我一個人,這條街在今晚是屬於我的。”她微笑,回覆短信。
他立刻打電話過來:“小朋友大年三十都一個人逛街要不要我陪你”
“好啊,你什麼時候過來我等你。”她不甘示弱。
“我是想過來,可是我不認識你所在的那條路。”他照舊瞎掰。
“我去找你。”她大笑。
“好啊,我在你們的汽車站門口。”他倒是一本正經。
“你晚上喫的什麼”
“我晚上什麼都沒喫,”他的語氣突然正經起來,“程曦,我真的在汽車站門口。”
她愣住,好像真的不是他說的玩笑話了,他很少連名帶姓正經地叫她的名字。
“真的”
“真的。我想見你,所以就來了。”
她掛上電話狂奔,這日子,出租車司機都回家喫年夜飯了。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汽車站,老遠就看見他在內地常用的那輛白色benz。
他
笑意盈盈從車上下來,穿着單薄的西裝,好像才從什麼活動上匆匆趕來。
“我肚子餓了,現在還有什麼能喫的嗎”
“小朋友,你的老朋友千里迢迢來看你,你就用這樣的表情來迎接我”
她仔細地看着他,認真地看着他的臉,好像在努力確認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剛剛在電話裏和他說話的梁墨生。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下雪了,細細的雪花飄到他的黑西裝上,轉瞬間就融化了。
他的臉在路燈的映照下顯出柔和的顏色,眼睛熠熠閃着光,她在裏面看到了自己,那眼睛裏,帶着溫暖的笑意。
這個男人,支走助理,開了5個小時的車,來到這個無人問津的城市,來看她這個落落寡歡的小朋友。
他說他想見她,梁墨生說他想見她。
“你怎麼來的你怎麼知道來這的路你怎麼會來”她喃喃的問着。
“因爲我想見你,只要能見到你,無論你在哪,我就一定會來。”
她幾乎都要落淚了,但還是把眼淚留在眼眶,眼眶都憋紅了她也不管,任淚水在裏面打着轉。
她還在忍着心中翻騰的感情,但是她也不由得在心中默默承認一件事。
梁墨生,是她生命中的一聲驚歎。
不是因爲愛。
而是因爲,他太懂她。
梁墨生目不轉睛看着眼前這個倔強的小朋友,目光灼灼。
“不要看我。”小姑娘發話了。
“不要用你拍電影的眼神看我。”
這個小朋友,他該拿她怎麼辦
他走上前一步,看到小朋友有些驚慌失措的表情,他也不再管了,緊緊把這個受傷的小朋友擁在懷中。
程曦沒有掙扎,她知道自己在放縱自己。
她貪圖這片刻的溫暖。
她不過是順了自己的心,做了一個大多數女人都會想要做的事情,擁抱梁墨生。
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菸草味混合洗髮膏的清新香味,西裝的料子很好,搞不好是純手工製作,眼淚也肆意流淌下來,全招呼在他西裝上,她很滿足。
四周好像突然萌生了生機似的,原來在冷風中瑟縮着的樹也好像挺直了身子,煥發了新的神采。淒涼的雪花此刻在她眼中也是溫暖而浪漫的了。
只是因爲他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