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下班回來後,發現小區裏面白玉蘭已經開花了,一朵朵白色立在沒有葉片的樹枝上。
她一直對這種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白玉蘭通常是於早春開花,天還很冷的時候,不算寬的道路兩旁的枝頭上白燦燦的一片片,就是它了。
它的花期很短,往往在沒有來得及長出葉片的時候就開始開花,花落的時候纔開始長葉子,花朵和葉片一輩子也很難見上一面。
而那花,純白色,開的時候白得耀眼,凋謝的時候卻沒那麼瀟灑,不過幾日,再去看的時候已經全部變了風景,花朵枯萎了縮在枝頭,悽悽慘慘的萎黃色。
它是那麼決絕地走向死亡,好像在說,你若來不及欣賞,我也不會爲你延長花期。
它很真實。
而人類,又往往害怕這種真實。
它們總想粉飾不完美的現實,不肯直面太過於現實的人生。
所以程曦總愛看大團圓結局的電視劇,不管路程有幾多艱辛幾多曲折,只要結局美好,她總是願意去看的。
現實生活就算曆盡千辛萬苦,到頭來結局也未必能笑得開心,所以人們總需要在電視劇中尋求慰藉。
想想也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一生一世,有多少人愛錯了人又付錯了情,白白浪費了青春。
人類又哪會像這白蘭花,有這般瀟灑和決絕
林欣已經走了,她做得更辛苦。
她爲人不算活潑,可林欣總有辦法讓她心情輕鬆起來。
她是開心果,可是開心果把開心帶走了。
她只有梁墨生。
可是他是不能說出的祕密。
她在心裏獨自守候着這個祕密,這種感覺好像是帶着苦痛的甜蜜,一邊鞭笞着她的心,而又彷彿在那被鞭笞過的傷口上開出甜美的花來。
她太懂他,他不是不說,只是一說,便要去做。
也是因爲感情沒有那麼深,沒有深到拋棄自己十幾年的女友,去做一些年輕小夥子追愛的盲舉。
他們這個年紀,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也知道不該做的事情即使做了也不會有結果,只是白費氣力而已。
他們是知己。她總是這樣告訴自己。
她到底還是年輕,總有衝動的時候,有一天半夜,她夢到他,是在香港小艇上的那一天。
天空蔚藍而高遠,海風微鹹,她的髮絲在風中飄動,他牢牢地看着她,對她說:“你和鳳凰花一點都不一樣,它是唯恐別人不知它的美,你卻悄悄把自己淹沒在人羣裏,小心翼翼的做着僞裝,要有心人,才能發現你。太容易錯過了。”
她在那時陡然醒來。
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她居然翻出手機,絲毫不管已經是凌晨兩點半,她給他發了一則短訊。
“老朋友,我之於你,是一種特別嗎”她比任何時候都想要確認,他的心情。
她等了一個小時,沒有迴音。
他生活很有作息,此時不是已經休息,就是在拍夜戲,十分辛苦。
她漸漸後悔起來,何必問呢反正不會有結果。
這種後悔的情緒一直在加深,她簡直恨不得立刻隱形飛到梁墨生身邊去奪了他的手機刪除這條短訊。
於是她那一夜,都在後悔中度過,再沒睡着覺。
清晨頂着兩隻大大的熊貓眼去公司打卡上班時,手機滴滴地響了起來。
是他回覆短訊了。
「你看過花樣年華嗎男主人公最後到了吳哥窟,把他那一段不能向世人告知的關於蘇麗珍的心情訴說給了樹洞,然後用泥牢牢地封了起來,我想,我與那男主角,也是一樣的心情。」
她在那一瞬間淚盈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