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左妻右夫:師兄懷裏來 >第七十四章 方寸大亂
    他可以冷靜地處理逍遙門任何事,就連兇獸來襲時也能臨危不亂,然而這樣一個清冷堅毅的人,卻在被月謠吻住的一剎那,整個人都僵住了。所有平日裏的睿智和冷靜全部蕩然無存,感官全部聚集在被吻住的脣上,彷彿被細雨悄悄潤澤的山色,一剎那花開遍野、春深似海……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攏住了她的腰,深深的力道像是要將她徹底箍死在自己懷裏,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樣深的力道代表了什麼。

    月謠是帶着絕望的心情吻上去的。

    ——這是註定不可能得到迴應的愛戀,一直被她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最深處,從不敢拿來示人,到最後只剩下深深地絕望,拉着她不能解脫,只能眼睜睜地墜入無邊煉獄。

    然而姬桓最後卻箍着她的腰狠狠吻着,最初的震驚消失過後,像是壓抑多時的狂風驟雨一樣徹底席捲了月謠的理智……

    她顫抖着睫毛張開眼,漆黑的瞳孔直直對上姬桓的,溼漉漉地好像泛着的霧氣,“師兄……你對我……”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姬桓目光突變,猝不及防地將她退開去,整個人難以置信地後退了一步,靠在雲母屏風上。

    那樣子,就好像他方纔做的是什麼十惡不赦的錯事一樣難以令人接受。

    月謠一下子摔回水中,巨大的水花濺溼了她的頭髮,順着眉心留下來,就好像眼淚一樣。她望着姬桓的神情,心一下子就涼透了。冷笑着:“姬掌門,你想食言嗎?”

    姬桓半靠在雲母屏風上,盯着昏暗的地面一言不發。

    “月兒……你想做任何事,我都可以答應你……”他的聲音低得就好像被冷風吹敗的樹,“可是這件事不可以。唯獨這一件……不可以……”他突然轉身就走,步履凌亂,徹底失了往日風度。

    “姬桓!”月謠帶着微微變形的尾音喊着他的名字,卻換來門被重重合上,整個房間徹底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

    外面似乎在下雪,雪子落地發出很輕的聲音,像是女子無聲的哭泣,悶悶地傳入耳朵裏。

    姬桓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了月謠的房間,然而他沒有離開小司馬府,而是站在房間外的院子裏。雪越來越大,鋪天蓋地地落下來,積在他的發間、肩上,他卻渾然不覺,內心彷彿有什麼在來回拉鋸,刺痛他的理智,幾乎不能呼吸。

    “……是故體太一者,明於天地之情,通於道德之輪;聰明耀於日月,精神通於萬物……”他不斷地默誦從小學習的大道,試圖以此來控制無法平息的躁動,然而腦海裏卻不受控制地浮現月謠在逍遙宮大殿上,向老掌門陳述什麼是道的模樣。

    ——今日草木爲草木,明日草木爲山河;今日白雲是白雲,明日白雲是狂風……大千世界數十億紅塵,萬物兜兜轉轉,本源不動,莫不如是。所以,在道中,萬物即我、我即萬物。

    他豁然睜開眼,漆黑的瞳孔裏爆發出駭然的神色,怔怔地望着一地的白雪,忽然痛苦地跪了下去,雙手撐在薄薄的積雪上,指骨根根緊握,青白交加。

    爲什麼……會這樣?

    心底裏有一個念頭在蠢蠢欲動,就好像下雨前試圖躍出河面的魚兒一樣,不斷地掙扎着。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不可能!”他閉上眼,手肘撐在地面上,雙手死死地按住雙眼……

    雪下了整整一夜,天光逐漸明亮時,整個帝畿籠罩在白衣皚皚之中,一片素淡。蘭茵一大早就起來了,準備送月謠去參與朝會,然而走進月謠的院子,卻見厚厚的積雪上,有兩條深深的凹陷,好像是誰在這裏跪了一夜似的。她狐疑地看了兩眼,繞過去敲月謠的門。

    “月兒?月兒!?”

    月謠沒有任何迴應,這是很奇怪的,她向來起得早,從來沒有貪睡過,該不是病了吧?

    這麼一想,便推開門去。冬天的日頭起得晚,這個時候外面還是灰濛濛的,房間裏更是昏暗,她熟悉地繞過桌椅走到牀邊,卻見月謠整個人裹在被子裏,面若桃花雙目緊閉。她駭了一下,伸手去摸她的額頭,果然燙的厲害。

    “月兒?!”她使勁搖了搖她,見始終不醒,趕緊衝出去喊人。

    月謠清醒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房間裏燒了炭,溫暖得好像春天一樣。她怔怔地望着牀頂,嘴角無聲勾出一個冷笑。

    昨夜姬桓離開後,她就一直泡在水裏,直到熱水變得冰冷……她仍舊執拗地等着。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窗外的雪越來越大了,他卻始終再沒回來。

    那樣重視旁人性命,一心爲正道的他,卻寧可眼睜睜看着明月在自己手裏受到威脅,也不願意放下一點點的身段,看一看她。

    爲什

    麼?爲什麼要厭棄我到這個地步……?!

    蘭茵掐着時間端着藥進來,見她醒了,整個人鬆了一口氣,“你發燒了,來!喝藥。”

    月謠撐着身體坐起來,見軟枕墊在背後,接過黑漆漆的藥大口大口喝起來。

    “我已經派人去告假了,你放心吧。”

    月謠嗯了一聲將空了的藥碗遞給她,抹了抹嘴脣,蘭茵卻攔住她,從托盤上取來一塊乾淨的手帕,輕輕擦拭她的嘴。

    “昨天太冷了,你怎麼也不加牀被子,連炭也不燒。”

    月謠淡淡地道:“忘了。”

    “陛下讓你就在府裏休養,三天後即刻啓程去逍遙門。這些天就不必再到處走了,身體要緊,接下來畢竟還有一場惡戰。”

    月謠嗯了一聲,情緒懨懨的,蘭茵以爲是她病了的緣故,正要離開,卻見月謠忽然擡頭看着自己,“你臉上的疤……好像淡了一些。”

    她啊了一聲,下意識地就撫上自己的臉頰,“是嗎?”

    “我聽說白虎街貴人坊有個大夫,非常擅長醫治傷疤,不如請來看看?”

    蘭茵笑了一下,“何必這麼麻煩,在就在着了。”女子都愛惜自己的容貌,可偏偏她並不在意,甚至似乎更希望有這條疤在。

    月謠沉默地看着她那條疤,若是沒有它,她也合該是一個秀氣靈動、宜室宜家的女子。

    姬桓回到驛館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照春打着哈欠去打熱水,卻見他一身積雪地從外面頹然走進來,瞌睡蟲立刻就驚跑了。

    “師兄?!”他小跑過去,發現向來嚴謹沉肅的姬桓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整個人疲憊不堪,“師兄你昨晚去哪裏了?怎麼現在纔回來了?發生什麼事了?”

    姬桓搖了搖頭,推開他向自己的房間走去。照春還想多問兩句,然而看到他頹然垂下去的肩膀,硬生生把話都憋在了心裏。姬桓這一睡便是大半日,下午時分,積雪融化了大半,天氣異常寒冷,驛館外來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公子,一身華服氣質冰冷。

    “您是?”照春看着這個張口就說要找姬桓的男子,眉頭微微蹙起來。眼前這個人給他非常怪異的感覺,一身男裝,眉目清冷,五官卻非常柔和,像個女子……女子?

    “文薇師姐!?”他駭然脫口而出,即刻被文薇一個眼神煞住了。

    “去把姬桓給我叫來。”

    她現在今非昔比,已經不是逍遙門南冥宗的弟子了,而是天子妃。照春不敢怠慢,一溜煙就去找姬桓了。

    姬桓雖然睡了大半日,眼底的疲憊更加深了。

    那個念頭一旦開啓,就像洪水開閘一樣,再也無法關上了……

    “文薇?”他坐在牀上想了很久,意識才慢慢清明起來,照春饒是再笨,也發覺了姬桓的異常,“師兄你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的話我幫你去擋了?”

    “不必。”他掀開被子起身,照春這才發現他是和衣而睡的。

    文薇是喬裝而來的,因此選的地方非常低調,只是一個四處透着風的小茶寮,她出手闊綽,賣茶的收了錢,立刻就不向別人營業了。

    “姬桓,當初我向你問月兒的事,你是怎麼說的?”

    茶寮裏飄着低劣茶的味道,姬桓低聲地說:“你想說什麼?”

    文薇道:“月兒是我親手帶進逍遙門的,我知道她一直都仰慕你,雖然她在春秋總是受到姜青雲的欺負,卻從來沒有後悔過。”

    “當初陽污山的考試,她被姜青雲推下高崖,拼着一口氣跑回來,差點兒就死了。可她仍舊選擇春秋宗;你故意增設文試,想逼她知難而退,我讓她來我的南冥宗,她還是執意選擇你……姬桓,在喜歡你這件事上,月兒沒有做錯什麼,她不欠你!”

    姬桓的心猝然劇痛起來,疼痛好像攙了鹽的刺,綿綿地滲入四肢百骸。

    “月兒過去固然做錯許多事,可她吃了很多苦。這都夠了!”她深深吸一口氣,眼框隱隱發熱,“我知道她其實只是想平平穩穩地活下去,可沒有一處地方能容納她這個心願。她想要的一切都要她拿命去搏,別人只看得到她站在無極宮裏的風光,誰會在意背後的傷痛呢?”

    姬桓想到了昨天晚上看到的無數傷痕,還有那截斷過的小指,五指無意識地收攏。

    “她曾內息耗盡,至今內傷未愈,我不管你是怎麼看她的,只希望你能看在往日同門的情分上,多護着她。如果她有什麼意外,你聽好,我一定傾盡畢生的力量,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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