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左妻右夫:師兄懷裏來 >第八十七章 洗冤
    月謠利落地道:“臣數日不見齊妃娘娘,很是想念,近來無暇探望,便想着趁着春祠,相見敘話。”

    和曦眉頭微微一皺,“朕已允你可出入後宮,你若要見,通報一聲自然可見,何須如此麻煩!”

    月謠叩了叩頭,枯枝貼着額頭劃過,“朝臣與後宮不得隨意往來,臣與娘娘私交再深,也不能跨過這界限。陛下信任臣,是臣的福分,但是臣不能忘了臣的本分。”

    和曦眉間的厲色消退,“這字條不是你的筆跡,這又作何解釋?”

    月謠沉默了一下,緩緩伸出自己的右手,“陛下,臣的右手,前兩日不慎燙傷,無法寫字,只能由姬掌門代勞。”

    她整個手都被繃帶包着,看上去傷得非常嚴重,和曦動容,步子一動,差點兒就要走過去,卻猛地頓住腳步,十二旒冕晃動了起來,繃着聲音道,“怎麼會受傷?可有請醫者來看?”

    月謠遲疑地垂下頭去,道:“臣……前兩日與姬掌門有口角之爭,爭執之間,臣的手被燒開的茶水潑到。”

    “哼,可真是巧啊。”高妃酸溜溜地說話。

    月謠將手上的繃帶解開,露出裏面通紅的皮肉,雖然經過及時處理,卻還能看出來,已經脫了一層皮。

    “高妃娘娘若是不信,可遣醫者一辨一二。”

    和曦別開眼去,低斥:“夠了。”

    甘妃聽得和曦語氣裏已有相信文薇的意思,走到他身側低眉婉轉地說:“陛下。宮裏宮外傳得那樣沸反盈天的,原來只是一場誤會,真是虛驚一場。姬掌門畢竟和齊妃姐姐早年有過同門之誼,又怎麼會到了將士們口中同進同出的地步呢。”

    輕飄飄的兩句話,又將文薇陷入水深火熱的地步。

    信箋只能證明此次邀約的是月謠,卻不能證明文薇和姬桓之間的清白。

    月謠深深地伏地一拜,地上的枝丫戳着右手手掌,帶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陛下,臣有罪。”

    和曦詫異地看着她,“你何罪之有?”

    月謠跪在地上,微微含胸,吐字清晰地說:“臣此次率領三萬新軍去逍遙門除魔,得齊妃娘娘相助,才得以順利收復逍遙門。齊妃娘娘與姬掌門雖是同門,卻分屬不同宗,門內弟子皆知二人歷來不睦。然而爲了臣,齊妃娘娘與姬掌門化干戈爲玉帛,此舉卻遭人誤會。臣偶然得知後,已訓斥了傳播之人,卻發現這樣的傳言不知怎麼到了宮裏。朝臣與後宮不得隨意接觸,這是臣御下不嚴之過,請陛下治臣的失職之罪。”

    甘妃的臉色一下子青白起來,原本優雅地交疊在小腹的雙手擰在了一起,眼睛眯了起來,卻沒有開口。

    月謠話音裏已明顯將箭頭指向后妃與朝臣勾結,若是她再貿然開口,說不定就得惹一身腥了。

    然而高妃心思淺,厲聲問:“雲大人這是說有妃子勾結外臣了?”

    月謠淡淡地說:“臣沒有這樣說。”

    “沒有這麼說,卻是這個意思!”

    “你閉嘴!”天子厲聲呵斥,高妃倏地臉色發白,一下子噤聲了。

    此時始終沒有說話的姜妃輕輕走過來,在天子身後屈膝一禮,溫柔地道:“陛下。此事雖然是傳言,沒有證據。但若放任,畢竟衆口悠悠;若是明審,無論結果如何,對齊妃都是污點。這裏是雍陵聖地,不便打擾祖先亡魂,不如回返宮中,詳加細問。若是齊妃無罪,陛下再行厚賞,外人見陛下對齊妃倚重信任,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齊妃清白自然得以證明,皆大歡喜。”

    月謠微微側頭,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姜妃的鞋面,大朵大朵的牡丹花雍容地開在鞋面上,正如她在人前的一面——雍容柔和。

    天子剛要點頭,卻聽月謠失聲喊了一聲陛下,他回過頭去,只見她伏在地上,急促地說:“臣有一事稟告,可明證齊妃與姬掌門無任何私情。”

    姜妃輕柔地說:“雲大人,陛下知道你與齊妃交好,可這件事,你只能避嫌,否則即使查清楚,日後也經不住旁人詳加推敲啊。”

    “陛下。”姬桓忽然開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他身上。姜妃不曾見過他,只覺得此人年紀輕輕出任逍遙門掌門,果然是一個一表人才、英俊之人。

    甘妃微微擡頭望着他,眼底裏閃着倨傲快意的目光。

    當年她報名逍遙門,卻被刷下,只得狼狽回家。風水輪流轉,他堂堂逍遙門掌門,最後還不是得朝她這個天子妃跪下!

    “草民姬桓,不曾與齊妃娘娘有任何瓜葛。只因草民心中只有一人——弱水三

    千,但取一瓢飲。”他望向了月謠,目光一下子柔和下去,微微笑起來,彷彿陽光都要黯然失色。天子看着他的目光,手指一點點攥緊了。

    “她便是月謠。”

    不僅是天子以及諸妃,就連月謠心頭也詫異,她擡起頭,四目相對之時,姬桓握住了她的手,五指相扣,宛如一生相許的誓言。

    她聽見自己微笑着說:“陛下,臣與姬掌門已有夫妻之實,此生只此一人,至死不渝。萬望陛下明察!”

    年輕的天子彷彿被誰當頭砸了一棍子,臉色微微地發白,藏在五色旒冕之下,看的並不清楚。他的目光落在月謠和姬桓交握的手上,神思一下子恍惚起來。

    萬望陛下明察……

    明察什麼呢?

    明察文薇與姬桓沒有任何私情,抑或……明察與姬桓有情的,其實是她?

    這算什麼……

    這算什麼!?

    高大的樹木迎着陽光拔地而起,落下一地落葉,冬去了、春來了,清風徐來,卻是滿手料峭。

    “朕知道了。”他的語調很平靜,聽上去還有一絲怪異,然而這一絲怪異就像微風中的塵埃一樣,淺得沒有讓任何人察覺。他走到文薇面前,無聲一聲嘆息,雙手握着她的肩膀將她扶起來。

    “文薇,你受委屈了。”

    文薇垂下目光搖了搖頭,曾經在逍遙門強勢慣了的掌門首徒,此時在自己心愛之人的面前,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她輕輕地靠着天子的肩膀,“陛下只要相信臣妾,臣妾所受的委屈,便不是委屈。”

    春祠結束,天子帶領宗親后妃一如來時浩浩蕩蕩地回了宮,百官散去,雍陵恢復了平日裏的安靜,風吹過帶着沉穆之色,給這個千年帝陵增添了敬畏之情。

    姬桓與月謠並肩走着,周圍已經沒什麼人了,文武百官早就走了,寬闊的官道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姬桓目光復雜地望着她。

    她一向是個偏執的人,心性堅定,做事充滿了目的性。他原以爲當時在會友亭,兩人只是單純地一場爭執,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故意製造爭執,將自己的手弄傷,以此爲理由讓他代寫信箋,而後與文薇聯合,設下圈套徹底洗清她的清白。

    好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終於明白她的身上爲什麼會有那麼多傷痕,從小生活在陰暗底層的她,習慣了在這樣一個喫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用傷害自己的手段來殺出一條血路。

    “月兒。”姬桓一把握住她的手,月謠腳步停下,側目望着他,鬢邊的發微微揚起來,“無論如何,不要再傷害自己。”

    月謠的眼角含着冷意疏離,偏頭一笑,“你什麼意思?”

    姬桓低頭輕輕握住了她的右手,低低地說:“你可以告訴我,我們可以有更好的辦法。”他握着她的手,忽然指尖的力道加大,月謠一下子嚶嚀出聲,只聽姬桓道,“疼,是嗎?”

    月謠不顧手上的疼,猛地抽出手去,厲聲問:“姬桓,你又發什麼……”

    話音未落,整個人落入他的懷抱,月謠被他的手臂勒得發疼。

    “爲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方式?你是不是覺得,反正沒人愛,隨便作踐自己也無所謂……沒錯,若非魔域中你寧願犧牲自己也要將我推出去,我也許永遠都不會發現自己原來一直都將你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一直想過安穩的日子,卻被迫拿起刀劍捍衛自己,甚至不惜傷害自己。但是我來了,從今以後,哪怕天下再無人對你好,至少還有我愛你……”他無聲嘆息,“我知道你不信。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也許那會是十年、二十年,我也不會再離開你一步。”

    她睜着眼出神地望着兩旁盛開的迎春花,心裏一寸一寸地疼着,然而那樣的疼痛背後,卻是不可忽視的溫暖,就好像陽光下涌動的海浪,拍打着心岸,讓人想落淚。

    他知道,他原來都知道,卻裝得什麼都不知道。

    天子面前,那一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原來不是說說的。

    可以相信他嗎?

    可曾經相信他的自己,落得人人喊殺,狼狽逃離逍遙門的下場。如今他所表白的,究竟是真正的自己,還是那個所謂的帝畿新貴,亦或是收復逍遙門的幫手?他生性正直,善惡分明,就算跌到泥堆裏,也是背脊挺立,不爲任何人折腰;而自己,從小生活在陰暗處,像一個陰溝裏的老鼠,即便現在躋身無極宮,卻也無法改變內心的陰暗。

    這樣的兩個人,根本就是兩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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