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左妻右夫:師兄懷裏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觀海
      長長的複道靜靜地凌空架在夜色中,像是一條沉沉安睡的巨龍,大風從四面八方灌進來,吹得宮燈上下搖擺,明滅不已,若非有宮女來去穿梭,說這裏是通向地獄的通道也不爲過。

      高豐緊緊地跟在和曦身後,風越發地大了,吹得人一層層地起雞皮,他忙從身後的小內監手裏取來一張裘皮衣,趨步上前給和曦套上。

      “陛下,天冷了。”

      和曦站在風口,遠眺東方,萬家燈火安靜地照亮了大半個帝畿,像是一個慢慢安睡的嬌美女子。

      “高豐。”

      “是。”

      “你侍候在朕的身邊,也有十多年了吧。”

      高豐恭恭順順地道:“回稟陛下,今年是第十三年了呢。”

      “十三年了啊……”和曦低聲喟嘆,“朕登基,已經十三年了。高豐,你說朕是不是一個昏君呢?”

      高豐很快地說,“陛下怎麼會是昏君呢?大虞朝在您的治理下生機勃勃,就好像春天萬物始發一樣,到處都欣欣向榮。小人時時聽說百姓對陛下稱頌有加,若這樣的陛下是昏君,小人就不知什麼是聖明瞭。”

      和曦笑了一聲,像這讓人站不住腳的狂風一樣冷。

      從登基以來,他從未懈怠過一天,每日加起來睡覺的時間連三個時辰也沒有,他一直以爲自己就算不是名聖之君,至少也不是一個昏聵之主。可是月謠犯下滔天重罪,他竟然完全不想將她治罪,甚至有那麼一絲喜悅,因爲他終於有藉口可以將人扣在後宮,讓她像那些妃子一樣,永遠也邁不出深宮半步。

      他不想管朝臣們會怎麼想,也不想管後宮怎麼議論,就那樣,很好,很好……

      怪不得歷代總有那麼多昏君,原來做昏君的感覺,真的很好。

      高豐冷得有些打哆嗦,輕輕催了一聲:“陛下,夜深了,龍體要緊。不如回去休息吧?”

      和曦沒有說話,慢慢地往回走。高豐跟在他身後,忽然聽到前方傳來疲憊傷感的聲音,像是冬夜裏怎麼也搓不亮的燈火。

      “儀元殿……好好整理一下,甘妃的東西,該燒了就燒了吧。”

      東方的天一點點亮了,蒼白的天空中躍然而出一輪紅日,朝霞猶如織錦一樣紅紅火火地噴灑開來。

      隨着無極宮鐘聲響起,百官上朝的時間到了——天子罷朝兩日,終於再次開朝……此時的月謠坐在觀海殿寢宮內,腳邊是一地的瓷片,手心手腕還有小腿的傷口已經開始凝固,血水洇溼了地面,像一朵朵開敗的曼珠沙華,陰詭又神祕。

      鐘聲緩慢又沉重地落下了最後一音。

      她慢慢站起來,走到梳妝鏡前。

      這裏被空置多年,卻打掃得纖塵不染,銅鏡清晰明亮,好像水面一樣,她看到鏡中的自己沉冷倔強地抿着嘴——天生豔色,卻滿臉戾氣。

      梳子、篦子、珠釵、耳環……一切飾物應有盡有,好似這裏是一個得寵的妃子所居住。

      天子將自己關在此處,意圖已經不能再明顯了,雖然自己沒有性命之憂,卻也是後患無窮。

      她將亂了的頭髮解散,重新嚴謹地束好,蛇頭金簪鑲嵌着的紅寶石冷冷地閃爍着光澤。

      她打開門,立刻便有守衛拔刀,試圖將她攔住,然而月謠看了他們一眼,卻說

      ,“地髒了,讓人進來收拾一下吧。”

      一旁守了一夜的侍女無聲退了下去。

      “慢着!”月謠叫住她,“再拿一副筆墨紙硯來。”

      “是。”

      她要的東西很快就送來了,還有一頓豐富的早膳,她默不作聲地坐着喝粥,侍女們打掃完地面的時候,剛好用完早膳,“好了。”她將幾乎沒有怎麼動過的早膳一推,“把東西都撤下去吧,你們也都下去。”

      侍女們沒有異聲,低眉順眼地就走了,雕花木門合上的一剎那,整個寢殿都安靜下來,彷彿與世隔絕了一樣。

      月謠將快速將墨研好,羊毫筆潤溼了墨汁,在微微泛黃的紙上着墨書寫……

      整整一天,除了一日三餐的送飯,再沒有任何人進來,即便是侍奉的侍女,也是隨時守在門外,不敢輕易進來。

      到了傍晚,天開始陰下來,淅淅瀝瀝的小雨帶着寒冷飄落大地,半開的窗戶很快就被打溼,入夜一片漆黑,只餘下盞盞宮燈在寒風中戰慄。

      月謠一整天都在書寫,時而停筆思考,眉頭微皺,那白紙一張張,洋洋灑灑的,散了一桌子……空氣中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異動,就像輕風拂動珠簾一樣細微,她猛然回頭,手中的筆當空甩出一滴墨汁,落在名貴的地毯上,突兀極了。

      她心緒一動,將筆放好了,朝着內室珠簾後邊走去,腳步壓在地毯上,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內室黑漆漆的,沒點燈,只有外邊的些許燭光透進來,一下子照亮珠簾後邊那道黑影。

      “姬桓。”

      姬桓着了一身黑色的衣衫,在黑夜中極其不顯眼,細雨淋溼了外衣,將他的頭髮一撮撮地打溼。他藉着燭光看了她一會兒,發現並無不妥,焦灼的內心才稍稍舒緩了,這便拉着她低聲道,““清和將你的劍交給我,我就知道你有事,可是王宮太大了,我現在才找到這裏。到底出什麼事了?”

      月謠眼下卻沒時間和他解釋那麼多,她驟然被囚於此處,許多事情來不及交代,尤其是文薇,最怕她做出什麼舉動來觸怒天子。

      她道:“現在來不及說清楚了,去找文薇姐,告訴她這幾天好好在文懿宮照顧太子,太子安好,我就安好;也叫她不要爲我在陛下面前求情,否則我必死無疑。”

      姬桓望着她,被雨水沾溼了的頭髮顯得很凌亂,散落下來,像是某個在江湖上流浪的不羈俠客。

      “月兒。”他的聲音極輕,卻像千鈞壓頂,沉沉地敲在月謠心上,“我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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