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瞪着月謠,臉色漲紅了。半晌大喊:“你!還有那個壞女人!”
月謠笑眯眯的,“殿下知道凌遲是怎麼實施的嗎?”
小小年紀哪裏懂那麼多,他只知道是一種殘酷的刑罰。
“臣倒是見過一次凌遲,真是太殘酷了。用一把手掌般長度的小刀,就像這樣……”她拔下頭頂的金簪,面色一沉,突而朝着太子面門刺下去,太子嚇得連連後退,若不是解語扶着,差點掉水裏。
月謠又笑了,“太子別慌啊,臣還沒說完呢。”說罷轉動金簪,握着太子的手輕輕擡起。
太子欲甩開,然而月謠握得牢牢的,怎麼也拽不開。月謠將尖細的簪尾對着太子的手腕,“行刑者用這樣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去受刑者的血肉,從手開始,再是兩足,而後腹部…”說話間,那支簪子從太子的手、腳、腹部等地方滑過,“一共三百六十刀,最後一刀之前,人必須活着。”
太子等着倔強的眼睛,然而握着解語的手,卻冒出細細的冷汗。只聽月謠繼續說道,“第三百五十九刀的時候,人已經剩骷髏架子了,胸口還在起伏……您說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聲落入太子眼裏,就像惡鬼一樣驚悚。
不遠處不知哪裏來了一隻小貓,邁着靜謐的步子,悠悠然走到池子邊,低頭喝水。
月謠隔空朝着水面一拍,錦鯉就像跳珠一樣噼裏啪啦地被拍上了岸,一下子吸引住了小貓的視線。
小貓走過來,一點也不怕人,月謠拿魚兒一引,便輕巧得跳上了她的懷。
解語咚地跪下哭着說:“大人,那是我們殿下最喜歡的貓兒了……”
月謠輕撫着貓咪的毛髮,手指捏住脖頸一提,貓兒立刻乖乖地不動了,“原來是殿下的貓。”她蹲下去,將貓咪送到太子面前,微笑着說,“臣還以爲是哪個冷宮裏,不知好歹的貓呢。”
太子警惕地看着她,猛地將貓收到自己懷裏,小臉煞白的,“你……你!我要去告訴父王!你欺負孤!你……你給我等着!”
說罷,飛快地朝外跑去。
月謠站直了身子,忽然高聲喊了句殿下。
那聲音犀利冷毒,像是一把突起的地刺,一下子抓住了太子的腳步。
“殿下準備說什麼?是說您如何逃學,如何給少傅下藥,如何頂撞王后?還是如何玩物喪志!”月謠的步子極輕,不知不覺間到了太子身後,微微地俯下身,在太子面前落下巨大的陰影。
“您是太子,陛下再生氣也不會對您怎麼樣,可是您身邊的人,可就慘了。就比如,這個可愛的小姑娘,說不定會被杖斃。”她細語輕聲地說,“您知道嗎?被杖斃的人,背上的衣裳黏着血肉,可是撕也撕不掉的。”
解語跪在地上求饒,哭得狠了,聲音都一抽一抽的。
“你……你敢!”
月謠道:“臣不敢,臣只是告訴殿下,一些您平時不接觸的事而已。畢竟將來,您纔是九五之尊,是天下之主啊。”
小太子的眼睛就像
魚一樣鼓起來。
“殿下,不過臣希望你能記住一件事。”她道,“整個後宮裏,您能信任的,只有王后。”
回覆她的是太子色厲內荏地離開的背影。
難得的午後,和曦坐在清輝閣的閣樓裏曬着太陽,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徒生睏意。一干宮女都退下了,只有高豐在一旁微微彎着身子,慢慢地說着什麼。
“這麼說,王后這一次的排場,很大了?”
“是呀!”高豐道:“小人聽說當時整條街的人都攢動了,都想一堵娘娘的鳳顏。娘娘離開的時候,少傅大人感激涕零,眼睛都腫了呢!”
和曦呵呵地笑起來。
“眼睛腫?恐怕是拉肚子拉的吧……”
高豐乾笑了兩聲。
“太子在做什麼?”
高豐看了一眼日頭,思考了一下,道:“這個時候,殿下應該在知章殿裏讀書吧。”
和曦輕咳了一聲,站起來鬆了鬆筋骨,“走吧,去瞧瞧。老師都不在,朕這個兒子,到底讀什麼書呢。”
剛一走進知章殿,就聽見裏面傳來雞飛狗跳的聲音。高豐悄悄看了一眼和曦,垂下了頭。
他們是悄悄來的,因此太子在裏面胡鬧,根本沒人通知他。
太子將書隨意地丟在地上,和一干宮女們玩耍,時不時踩到幾本書,覺得礙事了,便一腳踢到角落去。
和曦站在門口不遠處,眉頭越擰越深。
高豐心裏暗叫不好,果不其然聽見和曦一聲暴喝:“放肆——!!”
“父……父王!”
高豐朝着身後一個小太監擺了擺手,示意他去請王后,緊接着跟着和曦走了進去。
偌大的知章殿雅緻素淨,此時卻充斥着壓抑的氣氛。
和曦拾起一本書,望着年幼的太子。
“伺候太子,卻不思如何勸諫太子,只知阿諛媚上……高豐!這些人全都拉下去杖責二十。”宮女侍從們全都瑟瑟發抖,卻沒一個人吭聲,像瀕死的魚一樣被帶出了知章殿……
文薇趕到的時候,太子趴在地上不住地發抖,和曦指着他的腦袋怒罵,全然沒有平時慈父的樣子。
“這是怎麼了?”
和曦望了她一眼,怒火暫歇,轉過頭去不說話。
文薇上前欲扶起太子,卻聽他怒喝:“不許扶他!”
太子哭得臉都憋紅了。
文薇道:“陛下,縱然太子犯了什麼錯,可是年紀還小,都是我這個做母后的沒有管教好,您若是要責罰,請一併責罰我吧。”
和曦的臉色稍有和緩,“你不用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太子頑劣,這些日子你就不要管了,朕親自管教。高豐!”
“小人在。”
“把這個知章殿封起來,這地上的書,讓太子全都抄寫一遍,不抄完不許放出來!”
太子惶恐地坐在地上,眼淚水掛滿了小小的面龐。
文薇還想求情
,和曦已大步離開了知章殿。她追上去,高豐一等人知趣地慢了幾步,遠遠地跟在後面。
“陛下!陛下!”
和曦猛地停住了腳步,風吹得他的衣袖拂動,飛花如雪,散落在他的頭頂、衣襟、腳下……旁邊就是一株巨大的合歡花,已早早開了花,迎着夏日展開嬌姿。
“文薇,你並非太子生母,朕知道你的難處。此事你就不要再求情了,晟兒雖小,卻肩負重任,怎能胡鬧?”
文薇柔柔地說:“妾身謝陛下體恤。但是妾身還有話說……”她道,“殿下自幼比一般孩子活潑,又身份尊貴,很多時候少傅雖有心卻難以教導太子,妾身認爲,是否應該再請一個德高望重的人來教導太子?”
和曦道:“德高望重……王后可有人選?”
“妾身聽說伊瞻是個十分有才華的賢人,門下學者千人,個個都不凡,若是能請他來教導太子,將是我大虞的福分。”
和曦不動聲色地看着她,甚至帶着微微的笑意。
“這個主意甚好,王后既然有心,那麼此事就交給你了。”說罷轉身離去,文薇屈膝一禮,目送他離開……
伊瞻這個人,就像文薇所知道的,雖有才華卻冥頑不靈。和曦方纔那若有似無的笑意,更多的也是報以看好戲的心態,當年他以紆尊降貴,給足了伊瞻面子,他仍是不肯入朝。
這個三請四請都不肯來的老傢伙,能讓文薇說動了?
天還未亮,月謠便一身便服,早早就等在了城門口。
文薇洗盡鉛華,一身樸素,僅帶了幽柔和兩個侍衛,就像一個普通的婦人。
“地方已經打聽到了,有一點遠,若是騎馬恐怕當天難以趕回。”月謠帶着文薇往小山坡上走,路有些崎嶇,幽柔跟在後面喫力得很。
文薇雖養尊處優,對這樣的小路卻不在話下,足下如有風,同月謠一起登山,竟比兩個侍衛還要利索。
“那怎麼辦?宮禁之前,我是要必須回宮的。”
月謠一腳跨過一道溝,回頭拉了文薇一把。茂密的草叢後面傳來細微的響動,有點像什麼動物打了個噴嚏。撥開草去,竟見一隻巨大的白紋老虎趴在地上打盹。
“兇獸——!”
“保護娘娘!”
刀劍寒光閃過,兩個侍衛如臨大敵。
“放下刀劍!”月謠攔在他們中間,回頭看了一眼差點炸毛的環環,道:“二位,它不傷人。”
兩個侍衛的目光在她和環環只見逡巡來去,慢慢放下了劍。他們聽說過這個她,不僅是她力助天子平息叛亂,更多的是對她居然能收服兇獸作爲寵物的好奇,這是從古至今從未有過多的稀奇事。
月謠道:“文薇姐,路途遙遠,我們要坐着環環去,才能順利來回。有環環,我們也可以避免路上不要的危險。”
幽柔張大了嘴巴,“天……娘娘!這太危險了!”
文薇看着月謠身後晃頭甩尾的環環,擡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不必說了,本宮和月兒一起過去,你們三個就在城門口等着本宮。天黑之前,本宮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