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望着月謠,止不住地顫抖:“雲……雲大人,救救我,你救救我!”
月謠一把捂住他的嘴閃入暗處,壓低聲音道:“小點聲!”
太子閃着充滿懼色的眼睛訥訥地點點頭,月謠這才鬆開他,低聲問:“殿下想不想出去?”
“想,想!”
“那殿下從現在開始,就要聽我的。”
太子狂點頭。
月謠蹲下來,道:“殿下,我要你做的對你來說可能有點難,但再難也要做!否則陛下真的會殺了你的!”
“是……是什麼?”
月謠指着冰冷的牆壁,“撞過去?”
太子愣了一下,“什……什麼?”
“撞牆、裝瘋。殿下從現在開始,就要不斷地傷害自己。”
太子望着那堵冰冷堅硬的牆,瑟瑟地搖了搖頭,“我……我不敢……我做不到。”
“殿下!”月謠低叱,“沒有時間了!要麼瘋、要麼死!”
太子徹底被驚駭到了,他素來討厭月謠,也聽說過她行事有多乖戾,但之前他高高在上,是天下未來的君主,怎麼會怕一個臣子,心裏盤算的都是將來怎麼將月謠和齊後處置了。然而現在一朝入獄,嚐盡世間冷暖,月謠的出現就像冬日裏的一縷陽光,一下子讓他感覺到了希望,然而這個希望卻又讓他以傷害自己爲代價,這太瘋狂了,瘋狂得讓他禁不住對月謠也產生了懼怕的感覺。
“想好了嗎?”
太子低喘氣,轉過頭,耳畔隱隱約約傳來小姑娘被拷打發出的慘叫,一下子近在耳旁又一下子遠在天邊。他用力吞嚥了口水,小小的拳頭攥緊了,猛然朝牆衝過去……
咚的一聲巨響,劇痛和眩暈之下,他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月謠來到他身邊,居高臨下地望着他,“記住,從進入飛鴻殿開始,你就被人詛咒了。”
黑夜裏她的眼睛裏閃爍着冷光,太子從未出過宮,然而此時腦海裏卻浮現出大山深處惡狼的目光,他來不及想那麼多,便渾渾然昏了過去……
不遠處的刑房裏,哀嚎聲弱了下去,獄卒們打累了,便丟下鞭子,準備去喫點東西。月謠一閃身沒入暗處,目送他們遠去後,才悄無聲息地來到刑房,只見高曠的大房間裏到處都是刑具,正中央被綁着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已經奄奄一息了。
“解語……?!”月謠原以爲是太子身邊某個重要的內侍,已經準備要將人殺了,以免供出對太子不利的事來,卻沒想到竟然是自己一手安排在太子身邊的解語。
解語氣息奄奄地擡起眼皮,看了很久纔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當即激動起來,一開口嗓子都啞了,“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救我……”
”
“沒有……我什麼……也沒說……”她每說一個字就好像在流失生命一樣,“我說了……就死得……更快了。”
明明才八歲的光景,卻比同齡段的孩子更加通曉人事。
恍惚間月謠好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內心五味陳雜。
“你要忍耐。”月謠只說了這四個字便走了,而解語不知什麼時候又已經昏了過去了。
外面的月光十分皎潔,明月高懸,又是一個月圓之夜。整個大地銀光揮灑,亮得能照見路邊細小的石子。月謠摘去蒙面的黑紗,躲在暗處怔怔地出了片刻的神,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當即就要拔劍。
“姬桓!?”她猛然想起來今夜姬桓是和自己一起來的,方纔他就守在外面以防不測。
像這種陰詭之事,她向來都是獨自行動,如今身邊多了個姬桓,總覺得窘迫。於是急急辯解,“我只是想救太子。”
姬桓沒有多說什麼,只催促,“快走吧。”
回到小司馬府時,烏啼已經西沉,東方的天空開始露出魚肚白了。
月謠略感疲憊,卻沒有時間休息,上朝的時間快到了。
姬桓單手覆住她的眼睛,攬着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溫柔地說:“在我肩上睡一會兒吧,待會兒我叫你。”
“……嗯。”
他握住月謠的手,一股溫暖的氣息隨着手心流入月謠的手背,順着她的筋脈慢慢遊走,很快便讓她陷入了深睡。
姬桓側頭看着她的睡顏,神色凝重極了。
太子有事,就是文薇有事;文薇有事,就是她有事。這就是朝局,牽一髮而動全身。身處漩渦中心,即使不斷地掙扎,也只是勉力不被沉沒而已。
他輕輕撫摸她的臉頰,低頭在她的脣邊落下一吻。
姜妃自從生了小王子以後,地位水漲船高,整個飛鴻殿伺候的人多了不少。不過人一多就容易露出破綻,任憑她姜妃再嚴密,也難以防範周全了。
月謠緊閉書房的門,打開一冊厚厚的花名冊,裏面是整個飛鴻殿現有的內侍清單,每個人的名字、出身、性格、特長全都一清二楚。
她逐行看下去,在出身荒服雙身城的幾個人名上畫了圈……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緊接着姬桓就走了進來。
“太子昨天夜裏他欲撞牆自盡,但不成功,現在已經被轉移到冷宮裏休養,由人看守着。你是想讓太子裝瘋,躲過一劫?”
他是少師,太子的老師,太子的事情自然知道一二。
月謠嗯了一聲,道:“我還約了幾個文臣,由他們出面保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