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左妻右夫:師兄懷裏來 >第一百六十章 誅心
    一夜春雨如酥,大地宛如被天神披上了一層薄薄的水紗,草木煥新、萬物勃發。江邊的桃花次第開了,淺粉緋紅地,隨着細風簌簌地飄搖,落下一湖的花瓣,遠遠看去猶如江水凝紅,成了那煙雨水鄉繡女手中的織錦。

    “公主,看這裏,看這裏。”姜妃拿着一個小小的撥浪鼓,在尚在襁褓中的小公主搖晃,引得毛團小孩咿咿呀呀地伸出手去抓,卻只能抓住一團空氣。

    姜妃眉眼彎起,眼睛裏好像含着星星一樣美麗,小公主年紀不大,貪圖容顏的特質已經表現無疑,看到醜陋的人必哭,而看到年輕貌美的姜妃,卻十分親近。

    和曦笑着說:“看來琅軒對你,十分親厚。”

    姜妃莞爾一笑:“妾身雖然未曾生養,但是不知爲何,看到這個孩子,心中總是覺得親切,一日不見,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陛下,您說這緣分奇妙不奇妙呀!”

    和曦伸出手指讓琅軒正好可以抓住,然後含在嘴裏輕輕地咬,一雙眼睛異常明亮乾淨,像是不染微塵的珍珠。和曦愛憐地看着她,恍惚間她真的成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都說眼睛能映出心靈。這孩子是世上最清澈乾淨的,朕如今是相信了。你瞧她的眼睛,多好看。”

    姜妃細細地瞧着,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貝一樣道:“公主的眼睛就像夏天的星空一樣,清澈明淨,好看得很。”又轉過頭來看向和曦,“像陛下呢。”

    然而和曦的臉色卻微微沉了,然而面上仍然帶着微笑,叫人看不出喜怒。他忽然站了起來,望着一眼望得到盡頭的瓊花園,沉聲道,“日頭大了,朕回了,免得曬着琅軒。你也回吧,這些天照顧琅軒,辛苦你了。”

    姜妃立刻起身,屈膝一禮,恭送和曦。

    瓊花園裏精心栽培了天下名花,每一株每一片葉子都被人精心修剪過,在這個天下最尊貴的地方,沒有一處不是被人擺弄過的,就連矮牆下的野花也按着人的意思,一絲不苟地開着。

    姜妃望着早已消失在瓊花園的天子一行人,微微蹙起眉頭:“方纔我是哪句話說錯了嗎?”

    侍女含珠道:“娘娘自入宮來小心謹慎,從不與人結怨,行事不是雪中送炭便是錦上添花,奴婢覺得方纔並無哪句話說錯。”

    “都說伴君如伴虎,我算是體會到了。”她捏着帕子,心思九轉,聲音低了下去,“琅軒的母親究竟是誰一定要搞清楚,我有預感,這個孩子的身世,一定有大有文章。”

    “奴婢倒是聽說,這個孩子可能是雲大人和陛下的……”

    姜妃臉色一下子不好看起來,幸而周圍沒有旁人,但仍心有餘悸地回頭剜了她一眼:“你腦子壞掉了嗎?!這種事怎能在這裏說!回去!”

    “是。”含珠脖子一縮,提着她的裙襬以免被地上灰塵弄髒,過了一會又道,“今早大公子遣人來傳話,希望娘娘能在陛下面前爲他多做籌謀。”

    姜晚情面色稍沉,語調冷了下去:“我爲他在陛下面前進言得還少嗎?陛下若是有意讓他提前繼位,又何須我三番五次地吹枕邊風,吹得多了,倒招陛下厭棄。我身在後宮,是何等境地,他身爲親兄長,只知

    道爲自己考慮,什麼時候爲我考慮了。”

    含珠微微含胸低頭,不敢再搭腔了。

    姜青雲將請封城主的奏疏呈上後,等了七八日都不見天子有任何旨意下達,命人向姜妃探口風,也石沉大海,又急又怒之下,乾脆直奔朝會去了。

    偌大的無極宮高曠威嚴,九龍金柱在晨間的陽光下熠熠發光,這裏每一處畫樑雕棟無一不是龍圖騰,預示着天子至尊,人間貴極。

    天子坐在龍座之上,所有的表情全部隱藏在五色旒冕之下,只露出一個微微下垂的嘴角,透着無比威壓和震懾。姜青雲站在百官之中,一字一句說得略快,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無極宮中隱隱迴盪,宛若身處深淵空洞之中,心裏竟生出絲絲怯意。

    他一番自請受封的話剛說完,便有人站出來反對。

    “陛下,自古君臣父子,先君後臣、先父後子,這纔是孝悌忠順之道。姜世子洋洋灑灑吹捧自己,其目的無非不是退父推子,世上哪裏有這樣的道理?父親猶在,卻不思如何孝順父親,爲父親分憂,而千方百計地要謀奪父親的位置。臣以爲這不是孝道,更不是忠順之道。”

    說話的是周鈞父,他從雙身城回來以後,便任職小司馬,在整個夏官府除了月謠和張復希,便以他爲尊。此人慣會見風使舵,知道雖然整個夏官府的權力被月謠和張復希一分爲二,可在天子心中,這個女官的位置絕對重過張復希,因此他倒是很願意爲月謠鞍前馬後。

    姜青雲道:“陛下,臣絕非謀奪自己父親的位置。拋下俗事身歸自然,是父親多年來的心願,爲了完成父親的心願,臣多年來勤勤懇懇,不

    敢怠慢,直到父親認同臣有此能力掌管整個鵲尾城,這才帶着父親的手書來面見陛下。身爲人臣,焉有明知父親心願卻不去完成的道理?”

    周鈞父冷笑:“是心甘情願拋下俗事,還是被迫無奈寫下手書,只聽姜世子片面之詞,恐怕難以服衆。”

    “誰人擔任城主,是我鵲尾城的事,與周大人何干?是否任我爲城主,是陛下的決斷,周大人又何敢越俎代庖?”

    周鈞父臉色大變,噗通就跪下了。

    “陛下!臣絕非此意!”

    話閉便有人出列爲周鈞父擔保,姜青雲面色鐵青,目光一轉,大宗伯目光微垂,似乎無意識地動了一下手,緊接着便有人出列,爲姜青雲說話。

    天子靜坐龍座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底下分成兩派的人,嘴角微微掛起了一個冷清的弧度。目光落在月謠身上,卻見她雙手微垂,目光清冷,似胸有成竹。不由地開口:“雲卿,似對此事有想法,不如說說。”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她身上,姬桓所在文官一列就在月謠的對面,因此一擡頭就可以看到她。

    “陛下,臣以爲姜世子賢明,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鵲尾城這些年在姜世子的手裏,確實安居樂業,有乃父之風。”

    姜青雲眼睛裏閃過詫異,原以爲她第一句話就是反對自己,沒想到竟是誇讚。轉念一想又沾沾自喜,這些年他花了多少錢位置樹立好名聲,這些錢果然不白花。

    “即便是賢明的人,遇事也應當遵從禮法,

    若是因爲此人賢明便無視法度、大開方便之門,又如何服衆呢?人性本惰,百姓眼見有了賢明的名聲便有種種利處,便會想方設法追求名聲而不去做實事了。小到三口之家,大到整個天下,皆需要賢明之輩,可在賢者之上,便是這約束人心的禮法。天下之大,人心難測、善惡難分,唯有以法教心,方是治世的根本。是以臣以爲——上法而不能上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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