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左妻右夫:師兄懷裏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家宴
    清思殿。

    月謠伏地一拜:“臣拜見陛下。”

    殿內所有人都被屏退了,連高豐都不在,空氣中除了她自己的心跳聲,寂靜得什麼都沒有。

    月謠伏在地上好一會兒,才聽得和曦略微虛弱地說:“快起身吧。”那聲音聽起來極爲羸弱,像是積病已久的老人,月謠眉頭皺了一下,起身跪直。

    “陛下,雙身城大宗宗室已盡數剿滅,沒有一個活口。”她取出貼身藏着的基本薄冊子,高舉頭頂,“這是臣祕密繳獲的姚氏祕咒,請陛下御覽。”

    和曦卻是細細地瞧着她的身影,眼底裏滿是饋足安心,他溫聲說道:“放在書案上吧。”又說,“地上冷,別跪着了,坐到朕旁邊來。”

    天子少有這樣溫柔的時刻,月謠有片刻的遲疑,這才垂着目光站起來,略感拘謹地走到和曦身邊,那裏正好多出一把椅子,似乎是早就放在那裏的。

    和曦卸下了厚重的朝服,整個人靠在榻上,就那樣望着她,目光溫柔極了。然而月謠垂着目光,並不能看到他的神情,只暗暗覺得今天的天子很奇怪。

    她將幾冊祕咒放在桌子邊,沉默片刻,悄悄拿餘光瞥了一眼,這一眼卻叫她心頭一震,驀然擡頭,整張臉都變色了。

    “……陛下?!”

    不過短短几個月,曾經意氣風發的天子竟然衰老至此,那原本滿是漆黑的烏髮竟然多了好幾把白髮,眼角的皺紋隨着他輕輕笑着而深深陷下去,好像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

    “是不是嚇到你了?”

    月謠膝下一軟跪了下去:“臣失儀。”

    “無妨。你能平安回來,就已是大功一件。”和曦的目光落在祕咒上,微微探過身取來。不過薄薄幾頁紙,因年代過長而造就泛黃,邊邊角角都已經開始發黑,就是這樣普通不起眼的書冊,記載了姚氏傳承千年的祕術。

    月謠心裏頭仍駭然極了。

    來的時候蘭茵只簡答說了句天子最近身體有恙,卻不知竟然如此嚴重。難道是宮裏發生什麼事了?

    和曦似乎對祕咒並不感興趣,只翻了幾頁就放下了。

    “這一次平叛,雲卿讓朕非常滿意。”他靜靜地盯着她,手慢慢攥成了拳頭。

    當他們失蹤的消息傳入帝畿,他整個人懵了,看着那封祕奏,一下子好像不認得上面的字了,然後頭就痛起來。當時高豐就侍立在側,看到的便是他毫無預兆地暈倒的樣子。

    這一病他足足昏迷了十日,整個朝廷、後宮人心浮動,國醫院亂成一團……好在十天後天子終於甦醒,然而身體卻急轉直下,總是失眠,時有頭痛,每每發作,痛不欲生。

    但是這一切月謠都不知道,她所看到的,便是天子這副模樣。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年好活,這一次大病,上下人心不穩,已經有人開始蠢蠢欲動,羣臣勢力盤根錯節,而太子還小,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大虞王朝,或許會再次大廈將傾,所以必須在大限來臨之前,將一切都佈置妥當。

    “陛下。”月謠深深地伏地,“臣此次平

    叛,多虧雙身城城伯息微,他的功勞並不比臣的小,若非他熟悉雙身城一切事務、地形,王師沒有那麼快攻破,所以與其說是臣和姬桓的功勞,不如說息大人的功勞也是不可或缺的。”

    和曦哦了一聲,十分感興趣地問:“你的意思是要朕厚賞息微?”

    月謠道:“息大人在雙身城受盡折磨,身體大不如前,那裏氣候潮溼,不利於養病。臣斗膽,懇請陛下召其回朝,另派能人替之。”

    和曦沒有說話,只是那麼盯着她的背影,月謠覺得整個人如芒刺在背,心裏突突得跳,不知和曦一言不發是什麼意思。

    “雲卿,朕是天子——手握大權、生殺予奪。可正因爲朕是天子,纔不能爲所欲爲。”

    月謠伏在地上,心涼了半截。

    “朕明白你擔憂息卿,也明白息卿功勞卓著,可若是因爲息卿身體不適便調回帝畿、另派他人前往兇險之地。任人如此輕率,天子威信何在?若他老邁,朕下一道聖旨也無可厚非,可息卿正當壯年,朕無法用這樣的理由說服朝臣。”

    月謠閉緊了嘴巴,眼底失望極了。

    “是臣莽撞,陛下恕罪。”

    和曦揉了揉眉心,道:“無妨,起來吧。”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高豐走了進來,躬着身子問道:“陛下,該用午膳了,是不是傳膳?”

    月謠試圖召回息微的請求被駁了,心情不大好,見高豐這麼說,以爲天子是在下逐客令了,便悶悶地道:“臣告退。”

    和曦卻說:“雲卿留下來,一起吧。”又對高豐說,“這個時候太子也該上完課了,你去請太子和姬卿來。這兩天公主養在王后那裏,把王后和公主也請來。”

    高豐領命,無聲退下了。

    月謠有些驚訝,心知這是天子特意安排小聚,心中一陣感動。

    小公主現在還不會坐,由奶孃抱着,衝誰都是咯咯地笑,一張圓嘟嘟的小臉粉嫩極了,好像一團粉紅色的麪糰,引得人特別想戳一戳。

    太子又長大一些,眉宇間看上去有些沉穩之色,或許是經歷了前姜妃陷害之事,不再像一個孩子一樣怨憎文薇,母子兩個多了幾分親近。他似乎特別喜歡小公主,特意將小公主安排在自己旁邊。

    文薇坐在天子右側,看着太子這般喜愛公主,不由笑了:“太子,妹妹現在還不能喫這些。”

    太子目不轉睛地盯着公主看,“兒臣喜歡軒兒,兒臣想和軒兒坐一塊兒。”說罷摸摸琅軒的小手,樂不可支,“好妹妹快點長大,哥哥保護你。”

    文薇忍不住笑了,看向天子,“陛下,太子長大了,也會照顧妹妹了呢!”

    天子難得露出笑容,眉梢一斜,語氣有了幾分嚴肅,“太子,好好喫飯。”然而目光卻是慈父般溫柔的。

    月謠和姬桓一併坐在文薇旁邊,看到這樣的情景,心中涌起一股古怪的感覺。

    如果琅軒真的是她的孩子,那麼這一幕倒有點像兩戶至交好友走親敘舊的意思,又或者說——定娃娃親?

    她被這個想法駭

    到了,頓時好笑地搖搖頭,猝不及防對上和曦深沉的目光,心裏一驚,面上卻看不出任何情緒,她舉起一小杯,道:“臣謝陛下賜宴。”

    姬桓也一同舉杯。

    因和曦身體不適,所以以茶代酒。

    “今日大家不必拘泥,就當是家宴吧。”和曦道,又對文薇說,“王后教導太子、照顧公主,辛苦了。你們三人系出同門,也算是半個家人,今日就不要拘泥君臣之禮,好好敘敘舊吧。”

    文薇的眼睛裏好像盛了十里春風柔情,眉眼都彎了起來:“多謝陛下。”

    他又對姬桓道:“這一次平叛雙身城,姬卿雖不言,朕卻明白你的功勞卓著,只是你與雲卿交情甚篤,朕厚賞了雲卿,便不能厚賞與你,否則朝臣非議,對雲卿未必是好事。”

    姬桓忙起身,“陛下言重了,臣惶恐。”

    “太子是國之未來,朕寄予厚望,更對姬卿寄予厚望。還望姬卿竭盡全力,教導太子成爲一個稱職的儲君,一切就交託給姬卿了。”

    姬桓道:“臣定不負陛下囑託,好好教導殿下。”

    文薇笑起來:“好了好了,陛下明明說這是家宴,怎麼說着說着又繞到國事上去了。太子聰慧,姬大人忠心,將來一定不會讓陛下失望的。”

    和曦也笑:“倒是朕的不是了。”

    文薇轉過頭來,卻見月謠盯着公主出神,似乎剛纔他們的對話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她輕輕叫了她一聲,纔看到她回過神來,“公主太可愛了,臣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公主愛笑,一笑起來真的讓人心都化了,真希望公主一直就這麼大,這麼惹人憐愛。”

    月謠微微垂下頭去,沒有搭話。

    一頓午膳用了足足一個時辰,和曦後來倦了,便由高豐攙着午休去了。他一走,月謠才覺得舒坦起來,和文薇的話也多起來。

    離開王宮的時候,她還覺得有些興奮,姬桓拉住她,神色嚴肅起來,“陛下身體看起來似有不妥。”

    月謠看了一眼四周,因剛走出建福門不遠,周圍並沒有閒雜人等。

    她也收斂了笑容,沉思片刻,道:“我也不知道,方纔在清思殿,不便問文薇姐……陛下正直壯年,怎會忽然變成這樣?莫非有人下毒?”

    姬桓沒有擰緊,似在思考什麼。

    天子看上去只是病弱,臉色蒼白可見氣血有些虛,看上去並不像中毒,或許另有頑疾。今日他設下宴席,一番話聽上去雖鼓勵人心,他卻隱隱覺得不大對,好像在交代後事一樣。

    月謠和他猜不出什麼原因來,便打算去夏官府。他是太師,天子只讓他教授太子讀書,其餘事務並沒有給他,因此可以說是一個閒職。他無處可去,便打算回府,正好已多月沒回,也該回去添添人氣了。

    “師兄!”

    身後忽然傳來呼喚,低婉溫和,帶着些許的興奮和期盼。姬桓覺得耳熟,回過頭去,只見一個身着黑衣的女子遠遠地站在一棵大樹下,發間簪着一根黑檀木,雖樸素卻清麗。

    “天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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