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左妻右夫:師兄懷裏來 >第二百一十章 駕崩
    “父王,這是什麼?”

    和曦沉沉地說,“你要記住,人心可怕,甚於惡鬼。朝堂之上,多的是人表面忠心,暗地各懷鬼胎。這份名冊,是朕整理出來,你看後一定要記住——哪些人,是可以真正深信;哪些人,只能表面相信。”

    太子打開名冊。

    上面有許多名字,有的身居高位,有的不過是下大夫。他僅翻了一頁,結果卻叫他意外。

    “父王。”他擡起頭,眼睛裏閃着詫異的光芒,“雲大人怎麼也……”

    和曦閉着目,精神十分不濟的樣子,然而說的話卻堅冷有力,“雲卿可用,不可信。”

    “不是父王說的嗎?雲大人忠心耿耿,您還要兒臣多與雲大人親近。”

    和曦睜開了眼睛,對上他的目光,“身爲天子,不可輕信一人。你尚且年幼,心智不深,而她如日中天,將來恐怕難以牽制,萬萬不可深信。明白嗎?”

    “既然如此,父王爲何不削了雲大人的職,依舊讓她擔當如此重要的職位呢?”

    “新政的實施,少不了雲卿,朝中勢力盤根錯節,有云卿在,能制衡大宗伯等舊族,她手段頗多,可爲你省去許多麻煩。六官府中,唯有大冢宰一人可全信全用,你若是遇到什麼不明白的,切記要問過大冢宰。”

    太子點點頭,看着名冊上一個熟悉的名字,壯着膽子又問,“父王,既然您也認爲母后是可信之人,爲何不放母后出文懿宮?”

    和曦沉默。

    與文薇,愛意早已減退,夫妻情深宛如前世過往,朦朧得快要記不清。他都快忘了他們成親時候的情景,都快忘了那雙注視過自己的、情深的、眷戀的目光,究竟是什麼樣子。

    他一聲嘆息,“你的母后,並非孑然一身,她背後的齊氏,經過三代經營,已經足夠威脅王權。她或許沒有謀逆之心,可她身後的那些人,難以控制。尤其是雲卿,與她姐妹相稱,難道不會利用王后青雲直上。”

    太子微微張了張口,神色有些微妙。

    和曦道:“晟兒,你是朕唯一的兒子,許多事情,朕本該讓你慢慢經歷,可是來不及了……朕告訴你。待朕百年之後,你可以下旨放你母后出來,朕拘她三年,她必恨朕,但也因此會感激你。但你要切記,後宮諸事,不可交給她,朝廷要務,不可告知她,前廷官員,不可與她接觸。”他費勁地起身,似要就這麼倒下去,卻強撐着,連指尖都顫抖着,艱難地拿起那封信,“接下來的話,你務必記住!”

    太子忙點頭,微微睜大了眼睛。

    “新政必須實施,這是國之根本,不可動搖。待你登基,必有舊族想方設法破壞新政,你可重用雲卿,明詔君子城,派你的母族兄弟前來輔佐,繼續推行新政。但新政穩固後,雲卿勢大,即便你身邊有君子城協助,定無法制衡,屆時你務必將此信交給你的母后。兩姓爭鬥下,你便乘機穩固王權,到那時,你的江山才能真正地坐穩!”

    太子呆呆地看着和曦,半晌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就是帝王的心思,他可以表面深信一個人,卻只是利用和牽制;他可以

    既對一個人情深意重,又可以佈局將她牽扯其中。他可以在十年前的今天,便殫精竭慮,佈下十年後要走的路……

    和曦死死地抓住太子的手,手心火熱如灼燒,抓得太子心頭生惶。

    “太子、吾兒!大虞的未來,全在你手!不要讓朕失望……不要讓列祖列宗失望!”他突然嘔出一大口血,全噴在太子臉上,太子只覺得手上的勁道全消,就看到他那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父王!父王!”太過慌張的聲音裏透着尖銳,他大喊,“快來人!快來人!”

    和曦感覺自己從未有像現在這般輕盈輕鬆的時刻,他可以清晰地看見醫官們嚴肅又惶恐地圍着自己,雖然極盡鎮定,指尖卻不住地顫抖;他看到在地上跪成一片的妃子們,驚惶不安地張望着,漸有幾個發出啜泣聲;他看到太子滿臉是血,呆呆地流淚……

    即便天子之尊又如何?終究敵不過生老病死,那些在面前曾作出的一張張阿諛笑顏,終於露出了涼薄面容,即便落淚,也如窗外飄着的雨水一般冰冷。

    真的,好累啊……就這樣吧。

    窗外的風聲那樣緊,雨聲那樣密,嗚咽作響,像是誰從靈魂深處發出的哭聲,一聲聲、一重重地飄過來……

    “陛下——陛下!!”

    “陛下——!!”

    那淒厲地呼喊,像是隔着千山萬水、隔着今生來世,透過那一排排無風自舞的帷幔,縹緲地傳入了他的耳朵,將他漸漸遠去的意識輕輕拽回。

    是誰,是誰?

    他緩緩地睜開眼,然而用盡所有的氣力,卻也只能看到那一襲素衣長髮,渾身浴血,被禁衛們擒住,用力地

    按在地上。

    他無聲落下淚去。

    原來……是你啊。

    ……原來,是你啊。

    輾轉一生,多少年少時的深情,早在一場場算計中失了顏色。一年又一年,春天會再臨,春天又再臨,可那曾經的濃情愛憐,卻如輕舟一般、順着流水消失在了記憶中……

    禁衛們用盡氣力也不能完全將她按住,他看到姜妃在呵斥,太子在阻攔,一切亂成了一團。他看到人羣縫隙中伸出的那一雙手,沾染了鮮血,隨着女子絕望的呼喊,深深地撞進他的靈魂。

    他終是記起了風輕花落、曲暖春時;他記起了月上柳梢、紅燭情深;他也記起了瓊樓玉宇、花開邐迤……那些曾在江山爲重之下深藏着的愛情,像是枯木又生出了花朵,一點點地開滿了。

    可是啊……來不及,來不及了。

    ——對不起,文薇。

    他沉沉地合上眼。

    “唯願——大聖之治、垂於後世;千秋萬載、傳之無窮……!”

    細雨濛濛地飄落,籠罩了整個帝畿。

    月謠守在建福門前,遙望着漆黑森冷的天空。雨夜裏的一切聲音都那麼讓人浮躁,像是心裏住了一個蟬,鼓譟得人坐立不安。

    隱隱有呼喊聲從遠處飄來,夾雜在雨夜的風裏,縹緲得像是人的幻覺。

    月謠忽地停住,問道:“可是誰在喊叫?”

    侍衛側耳聽了一下,

    忽地臉色大變,“好像……好像是報……報喪的。”

    那呼喊聲近了,伴隨着雨水淅淅,清晰地傳入月謠的耳朵。她趔趄了一下,扶着牆,怔怔地發呆,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報喪的太監跑到建福門前,“陛下駕崩了——!快!快通知各府大人,還有各室宗親!”

    侍衛們雖然有些意外,但一切早有準備,一個個井然有序地朝着朱雀大街和玄武大街跑開去。

    “現在誰在陛下身邊?”

    太監看着月謠,燭火下她的臉頰上滿是水,不知是那緊密的雨水,還是她的眼淚。

    “殿下和各宮娘娘都在了。”

    月謠抹了一把臉頰,厲聲道:“傳令下去,嚴守王宮四門,不可放過任何可疑之人,必要時就地誅殺。任何人不可隨意走動,否則格殺勿論。”

    太監渾身起了一個寒戰,只見月謠走到自己面前,“去清思殿!”

    從建福門到清思殿的路,她不知走過多少次了,卻從沒有像此刻那樣,心怦怦跳着。她說不清楚現在的心情,天子之與她,有恩、有懼、有忌、有恨,可在死亡面前,這些複雜的情感,全都顯得那麼渺小,只能容得下傷心。

    她走得極快,太監幾乎跟不住。

    遠遠地就聽見清思殿外有動靜,是女子的掙扎,被擋在無數刀劍之下,只能夠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頓了一下,忽然加快了腳步。

    血絲夾在雨水裏,順着牆腳流下去,沾溼了月謠的鞋面,她衝過去,厲喝:“放手!”

    鉗制文薇的禁衛們怔了一下,回頭看着她。那一愣神的功夫,便讓月謠得了空,抓着她們的肩膀甩開去。

    文薇就伏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一件極爲單薄的素衣,渾身浸溼在雨水和血水裏,整個人顫抖着、哭泣着,臺階上多的是精緻美麗的女人,卻沒有一個產生一絲同情,全都冷眼看着這個曾經風光的後宮之主,是如何卑微、蒼老地伏在地上,身心俱傷。

    “文薇姐……”月謠抱着她,幫她擋雨,可觸手卻一片冰冷。

    傷心得極了,連哭聲都沒了,只剩下整個人不住地顫慄。

    “早就聽說後宮有人和朝廷要員勾結,原來就是王后和左司馬大人啊。”

    月謠嚯地擡頭,那眼神太過犀利,叫明妃一下子瑟縮了脖子,稍稍掩了掩身子。

    姜妃道:“明妃姐姐,切莫亂說。”又對月謠道,“雲大人,還請放開娘娘,好讓本宮遣人送娘娘回去,這一身的傷,得儘快醫治。”

    禁衛們得到暗示,忙上前要抓人,卻聽月謠呵斥:“誰敢妄動!”她對上姜妃冷漠的視線,道,“陛下不曾廢去娘娘後位,她仍是後宮之主,豈容你們這些天子之妾在此放肆!陛下御駕殯天,一切當有太子做主,何須姜妃娘娘僭越下旨!”

    “你……!”

    太子是被人攙扶着出來的,太過傷心的他兩眼通紅,滿臉淚痕,他擦去眼淚,道,“本朝以禮法治國,以孝爲先,齊後乃孤嫡母,眼下父王殯天,孤豈有不顧母后安危?快將母后扶去暖閣裏,好生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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