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左妻右夫:師兄懷裏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春官府
    月謠下了馬,正要進去,卻見斜刺裏穿出一個人影,跟游魚一樣竄到了自己面前。那人穿着十分樸素的粗布衣衫,渾身上下連塊飾物都沒有,隻手裏提着一個算得上精巧的盒子,整個人看上去寒酸極了。

    “宋思賢?”

    宋思賢努力維持着身爲讀書人應有的氣質,卻被那滿臉的笑折損不少,他道:“大人,小人是特意來謝謝大人的。”

    月謠想了一下,最近似乎不曾與他有過什麼接觸。

    他道:“小人近日得了上面的賞識,升了職,想來定是大人的提攜,感激不盡……”月謠看了一眼四周,忽然打斷他,“行了。跟我進來吧!”

    走了兩步,她忽然回頭停下腳步,“你怎地如此打扮,天官府不給你月俸嗎?”

    宋思賢赧笑,臉色微微泛紅,被月謠毫不留情地嫌棄自己的穿着,手腳都不自在起來,“不是的,是小人平素節儉,穿不慣那些綾羅綢緞。”

    月謠卻想到了別的地方去。

    “你我都是寒門出身,不比那些門閥世家,常常會受些委屈,小事忍忍也就算了,若是欺負得狠了,你可以告知我,我不會袖手旁觀的。”

    宋思賢忙說:“謝謝大人!不過小人真的不曾受什麼委屈。”

    月謠沒再往下說,到了大堂裏,讓侍女奉上茶,接過他特意帶來的糕點。裏邊是樣式別緻的糕餅,雖然是朱雀大街上有名的福熙閣,比起旁人送的真金白銀,多少還是顯得寒酸。

    月謠看了一眼,笑道:“早就聽說福熙閣的糕餅好喫,今日終於一飽口福了。真是謝謝你了!”

    宋思賢笑,“小人貧窮,身無長物,想着大人平日操勞,定廢寢忘食,難免傷及腸胃。福熙閣的糕餅不甜不膩,也不傷腸胃,吃了讓人心情愉悅。”

    月謠吃了一口,確實不錯。

    她以爲宋思賢此來定有事求自己,沒想到他還真的只是來感謝自己的,言談之間,說起那一盒糕點,竟要他節衣縮食,省了半個月的晚飯錢才湊夠。

    他身在天官府,好歹也是個官員,最近又升職,平日除了官服,卻連個像樣的衣服也沒有。月謠實在看不下去,讓他走之前去賬房領了五十金,以爲這樣能改善他的生活,沒想到過了七八天看到他,還是那一身寒酸的粗布衣衫,而且人似乎更瘦了,風一吹,只剩下衣服貼着骨架子空蕩蕩地飄,跟個鬼似的。

    正值晚飯時分,她乾脆邀他一同用飯,在綴霞樓點了十來個菜,全堆到他面前。

    “大人……這,這太多了,小人喫不下。”

    月謠看了他一眼,“喫不下就帶走。”

    宋思賢還想矜持一下,奈何肚子咕嚕嚕地叫,於是拿起筷子,狼吞虎嚥起來。

    月謠問:“不是給了你五十金嗎?沒用嗎?”

    宋思賢嚥下一大塊雞肉,囫圇說道:“用了用了。”

    月謠眉梢一斜,打趣道:“那怎麼還是喫不飽的樣子?該不會是用到

    旁門左道去了吧?”

    宋思賢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正色起來,“今日多謝大人款待,小人感激不盡。您賞賜的那五十金,小人全用了,並不是用在旁門左道上,大人若是有興趣的話,請隨小人走一趟。”

    天色微微黑了,宋思賢帶着月謠穿過半個帝畿,直接來到了貧民區。這裏經過幾年的建設,環境整潔,井井有條,家家戶戶衣能蔽體、食能果腹,算得上自給自足。

    他來到其中一戶人家門口,敲了敲門,便跑出來一個小孩,十分歡喜地將他迎了進去。

    月謠來之前換了一身普通的衣裳,又是女子的裝束,不知情的夫婦二人還以爲他們是一對兒,忙着喊大嫂子。

    宋思賢擦了一把腦門的汗,覺得脖子涼颼颼的,忙說:“大哥大嫂不要喊錯了,這……這是……”他一時不知該怎麼介紹月謠,回頭看了一眼月謠,月謠笑道:“我是宋大人的遠房親戚,夫家姓姬。”

    那對夫婦對視一眼,有些尷尬,“姬夫人。”

    宋思賢磨不過小孩,跟着他進裏屋給他溫書去了。堂屋裏便只剩下那對夫婦和月謠,起初月謠臉色微微沉下,頗有幾分不好相與的樣子,氣氛有些尷尬。過了一會兒,大概她注意到了,才緩和了臉色與對方攀談起來。

    住在貧民區的人,都是其他地方受了災逃難來的,能在帝畿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本就是上天垂憐。可哪有不想當將軍的小兵,即使只是個貧民,也會有想要掙功名的時候。

    朝廷雖然設

    立了四大公塾,可收費並不低,再加上伙食費、置裝費、書籍費……七七八八加起來,像這樣僅能勉力維持溫飽的人家是根本無法承擔的。

    “你們是說,你們家娃讀書的所有費用,都是宋大人出的?”

    “是啊!不僅是我們家,這條巷子裏好多人家都是宋大人幫忙交的……唉!像這樣的好官真的太少了,我們也沒什麼好報答大人的,只能讓家裏的崽好好讀書,將來掙個功名,好好回報宋大人。”

    無怪乎他每天一副窮酸的樣子了,原來所有的俸祿錢財都捐給了這些貧苦人家的孩子讀書去了。

    宋思賢教完了功課出來,堂屋裏的對話已經結束了,他和夫婦倆說了幾句話,又誇獎了孩子聰明好學,這才和月謠一起告辭。

    星月披掛在頭頂,像是一件鋪滿了鑽石的黑紗。

    月謠和他慢慢走着,問道,“你怎麼不早說呢?”

    宋思賢道:“起初不過是小人一時不忍心,並未想太多,最近才初初有些想法,想告訴大人,但是又怕此事所需靡費,如今帝畿百廢待興,哪裏都是用錢的時候,提這個怕是不妥當;更何況此事本該春官府打理,大人插手便是越俎代庖,不太合適。”

    他所說的,便是將四大公塾收取的費用降低,或者減免,以便更多貧苦人家的孩子能讀書,也增加了帝畿選拔人才的機會。

    月謠道:“既然是對國政有利的建議,哪有不妥當的?

    不過你說得對,你我不適合直接干預此事。這樣吧,你回去寫個摺子,我去說服太子,讓春官府着手整理此事。”

    宋思賢稱是,走了幾步,忽又說,“大人,有件事小人不知當不當說。”

    月謠笑了,“你這樣問,便是想說,那就說罷。”

    “四大公塾收費昂貴,前些年分發給孩子們的用具和衣裳還算可以,可今年的衣裳、用具全都降了好幾等。”

    月謠一下子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了。

    “你是說有人貪污?”

    先王病勢沉痾,無力管轄朝政,便有那心黑的人鑽了空子。貧民區和公塾由春官府管理,這賊定藏在春官府。

    “大人若是請奏陛下免去公塾就讀所需費用,怕是會被人記恨。”

    月謠目光轉利,盯着那幽深巷子盡頭的一點光亮,冷冷說道:“有膽子,他們儘管記恨。”她忽然解下腰間的玉佩,丟過去,“以後來左司馬府找我,不必等在外邊,只管進去等便是。”

    宋思賢捧了那塊玉佩,如獲至寶:“多謝大人。”正要將玉佩收好,卻見月謠忽然聽了腳步,一時沒停住,差點撞上去。

    月謠拽住他的手,目光楔子一般盯着前方。

    “有人!”

    宋思賢腦子一頓,從“一個路人”到“春官府已經知曉並且派人來滅口”轉了一圈,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

    然而那人出現在光亮處,那一身熟悉的黑衣和嚴肅的臉龐不甚喜悅地看着自己,叫他一顆心放了下來。

    “姬大人?”

    姬桓看着月謠鬆開他的手朝自己過來,臉色更加沉了,宋思賢下意識地一個哆嗦,退了半步。

    “你怎麼找來了?”

    姬桓拉住她的手,眼下還有些春寒,晚上尤其冷,他搓了搓她的手,“晚上等你一直不回來,去了夏官府,又說你早就走了,這便到處找了一圈,綴霞樓的人說看見你往這裏來了,你怎麼來這兒了?”

    月謠道:“沒什麼,臨時有點事情。”

    姬桓越過她的肩膀,看向遠遠站着的宋思賢,十分客氣地說:“宋大人,不如我們送你一程?”

    宋思賢直覺不好,忙擺手拒絕,“青龍街和玄武街並不同路,小人自己回去好了。”說罷衝他們告別,腳下抹油便溜了。

    姬桓拉着月謠的手往回走,看了一眼她的腰側,問道:“你的玉佩呢?”

    “給宋思賢了。”

    姬桓淡淡地說:“你很看重他?”

    月謠沒聽出他語氣裏的怪異,道:“他是個能做實事的人,好好扶持,將來定會有大作爲。”又忍不住又誇獎起來,“方纔他提出來要將四大公塾的收費改爲免費,可以讓更多貧苦的孩子讀得起書,這樣帝畿就能招攬更多的人才。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他這個提議十分可靠……”她轉過頭去看姬桓,這才發現他面色沉靜如水,看上去並不開心。

    “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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