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把我當地下情人一樣養起來?”
“話幹嘛說得這麼難聽?”他一笑,“我只是在替你着想,想讓你輕鬆一點。”
我低下頭,把剛剛那塊肉送進嘴裏小口咀嚼,嚥下去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慢悠悠說:“你得讓我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他很快接過話,“你看我都這麼開誠佈公地跟你提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沒說話。
肖揚薄脣抿出一個刻薄的弧度,又伸手鬆了松領帶:“還是……你覺得條件不合適?那你說,靳予城給你多少錢,我加倍!”
我一下頓住,有種把杯子裏的水照他頭上潑過去的衝動。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底氣,讓他能當着我的面用這樣的話來羞辱我。
可能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就只能看到什麼樣的世界吧;也可能是顏安青私底下跟他說了不少我的壞話。
“不是錢的事。”我淡淡說。
“那是什麼?難道,你對那個姓靳的還有留戀?你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嗎,風流名聲在外,他對你,不可能真的用心。”
肖揚越說越不靠譜。不過,聽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靳予城,我好像也有點明白……他爲什麼會突然轉變態度,對我示好了。
與其說是想讓我回去,倒不如說,一切,都是因爲那個人。
我越來越覺得,他就是想借着孩子的由頭,讓我離開他。
確實,站在他的角度考慮,我跟靳予城走得近,不亞於一顆不定時炸彈。看來之前靳予城輕而易舉讓他損失的那幾千萬,真的令他耿耿於懷了。
我輕輕放下杯子,擡起頭時,眼裏也浮上淺淡笑意:“你說希望我是真心想跟你和好,那,你怎麼讓我相信,你也是誠心誠意的呢?”
“我跟你說了這麼多,難道還不夠嗎?”肖揚眉宇間又緊了一緊。
“從前,你爲了顏安青能把剛從產房出來的我一腳踢走,我憑什麼相信你會爲了我,爲了一個不正常的孩子,跟她分手?”
他沒出聲。
我放緩了語調,接着說道:“你知道對女人來說,什麼是最重要的。我不在乎錢,在乎的是,感情……”
肖揚微微一怔,仍然一個字也沒說。
我突然覺得跟他說這些真的很諷刺,把完全不存在的感情當做籌碼放在桌上來談判。不過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訴求,倒也扯平了。
“你想讓我怎麼做?”肖揚終於問出這句話。
我想了想只說:“我不知道。”
午後陽光很溫暖地從落地窗外照進來,桌上影影綽綽地落着窗格的光影。菜早涼了,沒有一絲熱氣。
我拿起筷子一點一點撥着碗裏的剩菜,就這樣和他僵持着。
就像一盤棋局,勢均力敵時誰先下手誰就能贏。然而誰也不想做先讓步的那方。
“秦宛。”良久,肖揚才低低叫了一聲,“你的意思是……我先和安青分開,你才願意回來?”
我看着他,沒作聲。
他醞釀一會,聲音很暗沉:“離婚不是件簡單的事,也不是說離就離得了的。各種關係,各種問題……安青也肯定不會隨隨便便就同意離。很多事都需要協調,需要時間。”
“我是說,暫時。”
“那,就有緣再見吧!”我往後挪了挪椅子。
剛起身,他先我一秒騰地站了起來,一步邁過來把我堵在桌子後面。死死看着我,視線是冰冷的。
我也一眨不眨盯着他。
好一會兒,他伸手把我按進椅子裏,撐在桌上俯身看着我:“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孩子?”
“在乎。不然我爲什麼要來跟你喫這頓飯?可你連一句離婚的承諾都不敢對我說。我知道,你不會同顏安青分手,你怎麼捨得?”
肖揚目光暗下去,嘴邊卻浮出一絲不屑的笑:“你還是不相信我。或者,你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跟我在一起,你沒誠意,我離婚給誰看?”
我額上滲着細微的冷汗。餐廳裏很安靜,有人在望着這邊,一臉看戲的表情。
“肖揚!”
他身後,突然有人叫了一聲。
我一驚,就聽他回頭喊了聲:“媽?”
視線越過他身側,從那邊走來的人很眼熟,正是我原先的婆婆……肖揚的母親周潔瓊。
“媽,你怎麼來了?”他壓低聲音問。
周潔瓊一身端莊得體的淺灰色羊絨套裝,挎着黑色皮包,眉眼裏隱隱帶着點慍怒。
“下午的董監高會議你不用出席?”
淡淡一句話,她只是使了個眼色,肖揚就像是明白了什麼,從我面前讓開,結完賬很快離開了。
我木然看着堆起一臉笑意的周潔瓊,有點搞不清狀況。她看起來不像是無意間進這家餐廳遇到我們的,似乎是特地有備而來。
“小宛,好久不見啊。”
周潔瓊對我揮揮手,坐在了我對面。
“你好。”我客氣地打了聲招呼。
她慢條斯理把包放到桌上,又把面前用過的盤子筷子推到一邊,纔看看我笑道:“怎麼還生分了,還是跟以前一樣,叫我聲‘媽’吧?”
我心裏沒來由的怦怦跳得厲害。
以前,我跟肖揚父母的關係雖稱不上親密,但也不算是特別生疏。他們是那種在生意場上久經磨鍊的人,處事圓滑世故得滴水不漏。不過,雖然表面待人接物都是得體周到的,其實實際上對誰都沒有多少真心。
不然,他們也不會做出在醫院一聲不吭帶走我的寶寶這種事。
“伯母。”我叫了一聲,靜靜等着她要跟我說的話。
“好吧。你願意這麼叫也行。”周潔瓊後背立得筆直,眼裏始終帶着那種不冷不熱的笑意。
“是……肖揚約我來的。”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句。
“我知道。”她笑笑,語氣無波無瀾:“是我叫他來找你談的。”
我愣了愣,就聽她說:“剛纔肖揚都說了些什麼渾話,不用問我也能猜個大概。他胡鬧慣了,從小就誰都不服,媽只希望你別在意。”
我違心地附和着,卻也猜不出她到底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