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秀芳是三年前來到長安,很快就被捧爲大加耶肆的花魁。
這女人多才多藝,歌舞詩賦無一不精,且十分精明。她與長安城內許多勳貴子弟關係密切,但又若即若離,從沒有聽說她和某一個人親密。但也正因爲此,許多勳貴子弟對她奉若女神。大加耶肆裏有一種說法,說在長安沒有昔秀芳辦不成的事情。
嗯,大概情況就是如此。
我那朋友只是個廚子,太過具體的事情,也不太清楚。”
蘇大爲聽了之後,越發覺得這昔秀芳,不同尋常。
天已經晚了,蘇大爲回到了輔興坊。
不過他沒有立刻回家,反而找到了安文生的住處。
那是一個頗爲幽靜偏僻的院落,除了安文生之外,還有四名美豔的婢女住在這裏。
“安帥,你這豔福不淺啊。”
在家裏,安文生又是一副模樣。
他穿着一件寬鬆大袍,博領大袖,走起路來衣袂飛揚,頗有幾分魏晉名士的風範。
美婢在一旁溫酒,安文生坐在圍榻上,姿態懶散。
他看了蘇大爲一眼道:“你如今也算有錢人,大可以如此。”
“我若似你這般,我娘會打死我的。”
蘇大爲毫不客氣,在圍榻上坐下,盤着腿,抄起桌上的銀箸,夾了一口菜。
“那是我的。”
“我又不嫌棄你。”
“可是”安文生每每遇到蘇大爲,都難以保持他雲淡風輕的名士風範。很無奈的苦笑一聲,“算了,懶得和你計較。”
說完,他招了招手。
有美婢又取了一套餐具過來,擺放在桌上。
“你今天整日不見人影,這個時候跑來,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
蘇大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美滋滋。
他放下銀箸,正色道:“大加耶肆有個昔秀芳,聽說過嗎”
“大加耶肆我知道,昔秀芳沒聽說過。”
安文生困惑問道:“怎麼,找到線索了”
“也不算是線索,只是有點可疑。”
“昔秀芳這個人我真不是特別清楚。
不過,我曾隨師父去過新羅,對新羅多少也有些瞭解。
昔姓在新羅,屬於大姓,貴姓。新羅有三大姓,分別是金、樸、昔。新羅這個國家,也是在北周時期才制定的國號,取德業日新,網羅四方之意。它的歷史倒是蠻久,最初名徐羅伐,又叫斯羅期盧,不過那個時候,新羅還只是一個不落。
司馬氏建立晉國時,斯盧部落統一三韓中的辰韓立國,後定都於金城。
之後,斯盧部落又聯合其他部落組成聯盟,昔姓部落在當時,屬於一個大部落。司馬氏衣冠南渡,樸姓和昔姓逐漸沒落,於是新羅王位也隨之被金氏一部所把持,之後纔有了現在的新羅。但據我所知,昔姓雖沒落,但和樸氏一樣,一直是新羅大族。
如果這個昔秀芳是昔姓族人,那這件事還真的很有趣呢。”
安文生簡單介紹了一下新羅的過往,還有昔姓的來歷。
蘇大爲道:“金德秀死前,與這個昔秀芳往來密切。”
“怕你個甚。”
蘇大爲道:“金德秀來長安之後,數次與昔秀芳接觸。
我覺得,他的死,昔秀芳絕對拖不得干係。再不濟,她也知道一些內幕消息纔是。”
他看着安文生,眼睛一眨一眨。
“你什麼意思”
安文生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蘇大爲正色道:“要想弄清楚金德秀死因,昔秀芳是重要線索。
可你也知道,似她那種色藝雙絕的女人,我搞不定。安帥,你學識淵博,又去過新羅,且相貌英俊,氣質非凡,有墜入凡塵的謫仙人之風。對付那種女人,非安帥你這樣的人物出馬不可。所以,我想請你幫忙,去和那個昔秀芳接觸一下,如何”
“噗嗤”
安文生還沒有回答,旁邊溫酒的美婢已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看,你的婢女也很贊同。”
安文生臉通紅,手打顫。
“你走,你給我走”
他站起來,再無半點雲淡風輕,看上去更像是氣急敗壞。
“蘇大爲,我家不歡迎你。”
好端端,居然讓我去用美男計
雖然安文生內心裏也認可蘇大爲對他的那些讚美,可是讓他去施展美男計,簡直荒唐。
他好歹也是涼國公之子。
雖說他無心仕途,所以纔會答應裴行儉,跑來做幾個月的不良人。他讓他去施展美男計,他不要麪皮的嗎當不良人還好說,體驗生活吧。施展美男計,又算什麼
更重要的是,還讓他去對一個風塵女子用美男計
安文生現在覺得,他就不該答應裴行儉。如果他不答應裴行儉,他就不會做不良人;如果他不做不良人,也就不會遇到蘇大爲;如果他不遇到蘇大爲,又怎會如此失態
“安帥,你怎可如此”
蘇大爲似乎沒有覺察到安文生的怒氣,有些不快道:“你可是我的朋友。”
“我是你朋友,你就讓我去用美男計”
“那你說
,整個長安縣不良人裏,誰能比你更帥比你更有氣質”
“哦,那確實沒有。”
“那我再問你,兄弟如手足,現在我有麻煩了,你該不該幫忙”
“應該。”
“你不會是擔心,無法接近昔秀芳吧。”
“笑話,我若想要接近,易如反掌。”
“你看,你長的俊俏,氣質又好,風度翩翩。
兄弟現在有麻煩了,可對你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你難道忍心袖手旁觀嗎”
“那是不應該。”
“那就是答應嘍。”
“嗯。”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蘇大爲露出了敬慕之色,道:“那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天不早了,我還得趕快回家,不然阿孃要着急的。昔秀芳的事情,你得快點,我先走了。”
安文生這時候還有點懵,順勢點點頭。
蘇大爲也不囉唆,起身徑自離去。
等他離開之後,安文生才反應過來,衝到門口吼道:“蘇大爲,誰和你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