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不良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那就讓軍中抽調粗通文墨的,再向那些加入不良人的倭人,抽調一些輔助,建立一個專門收糧的機構,以略低於市場價,以都督府的名義,統一收購。”

    “那恐怕得需要不少人手。”

    高大龍說着,隨口報出一些數字:“九州現在我們登記在籍的有人口四十七萬,入冊的田畝是八十三萬畝。其中有十九萬畝是原本藩主,地方貴族還有王室種桑田,還有一些瓜果和值錢的作物。

    另外四十四萬畝是耕農的稻田,還有近二十萬畝,是山地、灘塗,鹽鹼地,幾乎無法很好耕種。

    每畝地一季在豐年可產谷二石三鬥。

    攤到每天,每人不足六兩米。

    老人孩童尚可充飢,壯丁已經遠遠不足。

    幸虧還可以靠海捕魚,靠山打獵以做補充,才能不被餓死。

    還能利用荒地種些茶葉桑麻,產些桐漆,賣了繳上稅賦。

    窮人的家裏,不光喫不飽,換不起衣衫,連油鹽這些,一年都捨不得買一回。”

    高大龍每說一句,蘇大爲的臉就變黑一分。

    當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原本還指着倭國能反哺一下百濟,穩定熊津都督府的局面。

    但現在聽高大龍說起來,這倭國也太窮了吧。

    連百濟尚且不如。

    這還是大化改新之後的倭國?

    要是改革之前,倭國得窮成啥樣了都。

    “阿彌,你不會真想把倭國當成自己的地,去替他們謀什麼長遠未來吧?”

    “不是,你們不懂。”

    蘇大爲擺擺手,他知道高大龍的意思。

    其實之前李勣對高句麗,也透出同樣的意思。

    所有人都清楚,對於唐帝國來說,也是有着編制極限的,對於種田能種到的地方,有田就有糧,就能養活足夠的人口,就能納入實控。

    可一但到達一定的經緯度,降雨量稀少。

    除了草,什麼糧食作物都長不好。

    農耕文明種田那一套,便不好使了。

    對於這種地方,即便是強大的唐帝國,也無法駐紮太多軍人。

    那個錢糧消耗實在太過可怕。

    所以多是以羈縻,或者都督府的形式,以大唐的招牌,維持名義上的統制。

    像高句麗這種新徵服的土地,能種田還好一點。

    以後政策傾斜,花個數十年移民。

    通過數代人之力,總有消化完成的一天。

    但像西北草原,河西走廊,大漠連天那種地方,則完全無法長期駐守。

    所以胡人時叛時降,都是正常操作。

    甚至高句麗這片地,大唐雖然打下來了,但唐軍中像李勣這樣的老將,心裏對於能否長久統治,都是存疑的。

    只是不好拂了李治的面子。

    從諸將攻下高句麗的後續動作來看,都是盡力劫掠錢糧,以充實軍資。

    根本沒考慮把當地百姓的口糧和財富掠奪乾淨,這些人無法生存,會不會挺而走險,掀起叛亂。

    想到這裏,蘇大爲不由暗自搖頭。

    歷史上,百濟和高句麗故地,在新羅的暗中支持下,一直在搞復國運動。

    最終逼得唐軍不得不撤離,白白便宜了新羅人。

    他是不想看着這一切發生,所以早早謀劃,打下了倭國。

    日後若新羅人有所動作,從倭國和百濟兩路出兵,足以平定一切。

    不過……

    先得把眼前的缺糧問題給解決了。

    “倭國今年自保是沒什麼問題,儘量從倭國不良人中抽調人手,至少把架子搭起來,以後再慢慢填充,徵糧和徵稅都從新機構裏做,再另設主薄,做好帳目,每年都督府都要覈查。”

    “嗯,那這個新機構叫什麼?”

    “就叫……”

    蘇大爲略一思索道:“稅務局。”

    “稅務局?”

    “等等,叫這個似不太妥貼,還是叫糧稅局吧。”

    蘇大爲補充道:“把錢糧稅的功能合一了。”

    可以想見,未來這個新機構,會變成何等龐然大物。

    趴在倭人農戶身上吸血,能不壯大才是怪事。

    甚至會造就一個新興的中產階層。

    不過,那已非蘇大爲所能去深思的了。

    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

    “今年讓倭國內的事都步入正軌,明年便可反哺百濟,若新羅人不老實,還可從對馬島出兵,威脅新羅國都。”

    “此計大妙。”

    蘇慶節在一旁哈哈一笑,他也早看新羅人那副嘴臉不順眼了。

    大唐諸將礙於新羅是藩屬國的身份,平時對新羅人中的一些將領表現出來的跋扈和傲慢,都是儘量忍耐。

    也只有蘇大爲纔有這份能耐,把新羅人喫得死死的。

    “把倭國這些事定下,百濟的事也就大體穩定了,我走之前再和劉仁軌談一次。”

    要想穩定局面,歸根到底,還是人和錢糧。

    打仗打的就是錢糧。

    真正有地方治理經驗的人,也會從這些本質方面入手。

    又安排了一些事務細節,蘇大爲的神思,不由想到大唐的稅制上。

    大唐的土地屬於國家所有。

    授田按戶口,一個家庭的人數越多,分到的田地也就越多;同時授田是有年限的,一個男性農民從成丁十八歲那年從國家那裏分到土地,到六十歲那年必須再把土地還給國家,只享有四十二年的使用權。

    農民耕種的田地分爲兩類,一類可以繼承,叫永業田,另一類不能繼承,叫口分田。

    耕地也可以出租,但是不準買賣和抵押。

    如果能嚴格按這種制度執行下去,大唐的土地兼併不會來得那樣快。

    可惜,到李治朝中後期,這些制度逐漸廢弛。

    現在蘇大爲在倭國和百濟實行的土地制度,其實也是唐制。

    土地歸屬國家,國家分配田給農人種。

    按大唐租庸調製,四十稅一。

    每八十畝口分田僅需要繳納粟八十石。

    到年限或死亡後,土地迴歸國家,重新進入分配。

    任何制度,到了中後期,被人鑽空子或者廢弛,都是必然的。

    不過蘇大爲也沒想幫着倭人建立什麼萬世之法。

    他需要的,只是有這麼一個穩定的後方,替自己源源不斷提供錢糧和兵源。

    穩定就好。

    話說回來,其實這種農耕的生產力,爆兵能力其實是有限的。

    比如漢武帝時爲了打匈奴,天下戶口減半。

    也只有大唐比較奇葩,以遠低於漢的人口,打下遠邁兩漢的廣袤疆域,而且對國內的生產生活,還好像沒什麼影響。

    反而越打越強盛,打出個盛世帝國,令四方蠻夷來朝拜。

    現在蘇大爲自己有了掌握一國,從基礎做起的經驗,也稍稍能窺得一些門道。

    以大唐如今的疆域和戰事,單以農業人口,是遠遠不足以支撐的。

    這一切,其實要歸功到唐初。

    唐初太宗李世民實行的其實是以軍事勝利掠奪財物,再以戰爭紅利,反哺大唐的農業和民生。

    只不過這種掠奪方式,到了李治朝,已經越來越難持續了。

    打仗越來越變成一種花錢的無底洞,而不是賺錢的生意。

    早在大唐對土地的征服慢下來以前,唐朝府兵的待遇,已經直線下滑。

    府兵制越來越難維繫了。

    搖搖頭,將這一切拋開,蘇大爲最後向蘇慶節和高大龍、周良道:“我這次回去,是陛下急召,但是陛下並沒有別的旨意,所以像獅子你,暫時還得在都督府,如果想家了,有合適的人選接替,我再想辦法幫你調回去。

    週二哥,還有大龍也是。”

    “這些我們都知道,你放心吧。”

    “其實這次在百濟,我除了替大勇報仇,還有幾件事沒有完成,可能這次也來不及做了。”

    蘇大爲突然嘆了口氣。

    “何事?”

    蘇慶節好奇的向他看過來。

    “還記得之前俘虜的那名扶余王族嗎?他提起過關於百濟龍脈的事,我一直想一探究竟,可惜直到今日也沒有時間成行。”

    蘇大爲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着:“除了龍脈之事,還有神道。”

    “神道教?他們已經是昨日黃花,怕他們做甚,再說現在與你達成協議,就更不用怕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蘇大爲搖搖頭,有些心事重重的道:“天之叢雲,三神器,這些又能追溯到徐福的身上。昔年徐福東隱,歸於倭國九州,這又牽扯出那些聖卵。

    這裏面,我有一種感覺,似乎有某種牽連。

    可是我現在手裏掌握的信息不多,現在也沒時間再繼續追查下去。

    徐福是隱入倭國了,當年秦始皇的大術士裏,還有韓終。

    封印了蘭池宮的韓終,據說是隱入半島,很可能最後就歸隱在百濟。

    最後就是高句麗鬼卒,也隱隱指向當年的韓終。”

    蘇大爲手指在桌面時輕時重的敲擊着,概然一嘆:“我想將這些查個水落石出,奈何沒有時間。

    之前是忙戰事,現在好不容易戰事告一段落,卻又不得不盡快趕回去。”

    “聖命難違。”

    說出這句,蘇大爲微微閉上眼睛,隱隱感覺一絲疲憊。

    夜色籠罩下來,營帳內的燈火光芒,向四周擴散。

    那些執槍巡邏經過的士卒,還不清楚。

    很快,帶領他們不斷征伐取勝的熊津都督蘇大爲,便要返回大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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