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的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回去見見柳娘子和聶蘇,還是去都察寺衙門裏,繼續自己的工作。
說好的想要自由散漫過一生呢?
說好的錢多事少離家近。
怎麼來到大唐,職權是越來越高,但這時間,也越來越不由自主。
整天忙得腳不沾地是怎麼回事。
想起聶蘇和柳娘子,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愧疚。
再想起李客自己這個唯一的徒兒,好像到目前爲止,還沒與他待過多久,沒好好傳授他武藝。
實在有些不稱職。
想到這些,他想明白自己今天要做些什麼。
先去了一趟大理寺,將都察寺的工作安排下去,囑咐案情一有新進展,便讓高大虎去家中找自己。
然後便溜達着回家去了。
好在都察寺的工作特殊,不用像縣君一樣天天需要坐在衙門裏點卯。
穿過永安渠,經過一座座熱鬧的市坊,又路過繁華的西市,蘇大爲牽着龍子,終於返回自家的宅子。
伸手推了推們,裏面落了栓。
扣起門環拍了拍,片刻後,身材高大健碩的高舍雞抹着額頭的汗珠,替蘇大爲打開大門。
高舍雞是蘇大爲破高句麗後,得到的奴僕。
破國之日,唐軍上下極有默契的劫掠三日,除了金銀寶貨,最重要的便是人口。
高舍雞混在一堆逃人奴隸中,本來蘇大爲並沒有看到他。
但是軍中將領一定要蘇大爲挑幾個,否則大家都不好意思分。
蘇大爲騎馬經過圍地蹲踞的奴隸中,勉爲其難的隨手點了幾個。
高舍雞是當時主動站起來,說願意跟隨將軍爲奴。
這小子眼光忒準,一眼認定蘇大爲是唐軍中的高級將領。
跟着唐軍大官,比做普通奴隸發賣,日子顯然不一樣。
“高舍雞,你怎麼這般模樣?”
蘇大爲有些詫異。
現在已經入冬了吧,這天寒地凍的,高舍雞這小子居然滿頭大汗?
這是做了什麼。
高舍雞見是蘇大爲,忙笨拙的學着唐人的叉手禮,結結巴巴的道:“家主,我,我跟着,小娘子,他們,在演武場。”
蘇大爲點點頭,明白過來。
大概是聶蘇他們在院中晨練,高舍雞也在一旁依樣模仿。
晨練這習慣,還是蘇大爲帶出來的。
後來住在宅子裏的周良、大白熊沈元,還有李博、李客他們,也都跟着一起練,漸漸成了蘇大爲府上不成文的規矩。
周良如今還在百濟。
蘇大爲已經抽調人手前往百濟去替他回來。
估計再有數月,能回長安。
沈元無家無室的,倒是一直在蘇家住着。
此外便是李博一家。
李博現在已經是都察寺得力之人,但可能是想着與蘇大爲的交情,就算有錢,也不提買宅子置產業的事。
蘇大爲自然也由着他。
何況柳娘子十分喜歡李客,如果這一家搬走了,只怕柳娘子要傷心了。
蘇大爲出去這幾年,虧得有李博和李客與柳娘子作伴。
蘇大爲跟着高舍雞向演武場走去。
呼嚕~
牆頭隱隱傳出聲響。
蘇大爲擡頭看了一眼。
看到黑貓小玉懶洋洋的趴在牆頭,曬着陽光。
見到蘇大爲,貓瞳裏隱隱有妖異的光芒一閃。
“小玉。”
蘇大爲向它點點頭。
小玉尾巴搖了搖,算是打過招呼。
面上依舊是愛搭不理的高冷。
蘇大爲繼續向前,遠遠看到平整的演武場,突然聽到一聲低吼。
一道黑影猛地從角落裏躥出。
“黑三郎!”
蘇大爲親切的叫了一聲。
體型健碩,渾身油光發亮,如同小牛犢子一般的黑三郎,一頭撲上來,撞進蘇大爲懷裏。
屁股後面,碩大如毛刷的尾巴呼呼搖動,激動到不行。
“好了好了,黑三郎,不要這麼熱親,別往我身上舔口水,咱們都是公的……”
黑三郎的大舌頭左右刷動,唾沫四溢。
逼得一臉嫌棄的蘇大爲,不得不把它身體推開。
這貨兩條前爪搭在蘇大爲的身上。
兩腿跟人一樣立着。
跟着蘇大爲向前一蹦一跳的前行。
這些年下來,黑三郎長得越發長大。
人立起來,幾乎都快要蘇大爲高了。
要知道,蘇大爲如今按後世的身高算,已經是一米九上下……
“記得以前郡公說過,黑三郎還是幼年期,還在成長,現在也不知是否步入青年?”
想想又覺得不可能。
詭異屬的黑三郎,壽元那是以數百年計的。
也不知自己這具身體的老爹,當年是從何處得來的黑三郎,還有破魔刀和弩。
這是個未解之謎。
“阿彌!”
剛剛走近,演武場中,一個彪形壯漢看到蘇大爲,發出快活的聲音,伸手向蘇大爲用力揮了揮。
蘇大爲不由笑了:“寶琳,你今天怎麼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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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惡賊,回長安了也沒去我家坐坐,咱們還是親戚呢。”
尉遲寶琳惡狠狠的撲上來,一伸胳膊攬住蘇大爲的肩頭。
“獅子在百濟還沒回,這幾年,可悶壞我了。”
“我這不是事情忙嘛,昨天才進宮見陛下,你看,我到現在纔回家。”
蘇大爲一邊跟他肩並肩走着,一邊一臉嫌棄的將他的手拍開。
“賊你媽,你這胳膊上都是汗水。”
“哈哈,一時技癢,用你這的器具活動了下筋骨,好久沒這麼練過了,真是痛快。”
尉遲寶琳哈哈笑着,摸了摸被拍紅的手背,接着道:“程處嗣也說要來,不過他今日當值,等公務忙完了纔過來。”
“那晚上就在我家用飯吧,我讓柳娘子多做幾個菜,再弄點酒,咱們兄弟好好喝一場。”
尉遲寶琳大喜道:“一言爲定,對了……”
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問:“聽說你入城的時候遇刺?是誰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