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再張開的時候,掌心現出十個帶血的指印。他悄無聲息地握緊,不想讓赫雲舒發現。
看着他劇變的神色,赫雲舒擔憂道:“怎麼了?是不是傷口疼了?”
蘇傲宸搖搖頭,展顏一笑,道:“一想到有幾個時辰見不到你,心裏就不高興。”
赫雲舒滿腹的擔憂頓時消失不見,她笑笑,道:“那我晚去早回,好不好?”
“好。”說着,蘇傲宸臉上的笑意格外燦爛。
二人又依偎在一起說了一些話,蘇傲宸的下巴抵在赫雲舒墨黑的髮絲上,眉目蒼涼。
終於,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了。
赫雲舒磨磨蹭蹭的起身,不樂意道:“你好好喫飯,我會早點兒回來的。”
蘇傲宸笑笑,道:“過來。”
赫雲舒湊過去,蘇傲宸將她頭髮上被壓亂的髮絲一一梳好,又拿珠花掩住,爾後,他親了一下赫雲舒的臉頰,笑道:“有我梳的髮髻在,今晚你肯定能把他們都比下去。”
赫雲舒笑笑,道:“對啊,我這髮髻肯定是頭一份啊。”
在蘇傲宸依依不捨的目光中,赫雲舒亦是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赫雲舒離開後,屋內重歸於寂靜。
蘇傲宸攤開自己的手掌,看着那帶血的指印兒,苦笑了一聲。現在的他,是不可以擁有她的。那麼就讓他,陪她最後一次。
赫雲舒到王府門口的時候,銘王尚未出現。她看向一旁的火夏,道:“王爺呢?”
火夏躬身施禮,道:“王爺執意要自己換衣服,說自己過來。屬下拗不過他,所以……”
“無妨,我們等着就是。”tqR1
此時,主院的屋子裏,隨風緊緊地拉着蘇傲宸往臉上套面具的手,急切道:“主子,你身上的傷還沒好,不宜外出。”
蘇傲宸眸色冷厲,瞥了他一眼,聲音更是冷得嚇人:“我說的話,什麼時候變過。”
隨風仍是不鬆手,神情着急:“主子,那可是皇宮啊,您知道陛下對您……”
“鬆開,不要逼我對你動手。”說話間,蘇傲宸揚起一掌,冷硬的言語裏不帶有絲毫的感情。
隨風卻仍是堅持着,不肯撒手。
就在蘇傲宸的掌風快要落到隨風身上的時候,門口傳來一聲厲喝:“住手!”
是百里姝!
百里姝快步而進,她拉開隨風,惡狠狠地看向蘇傲宸,道:“好,你不愛惜自己可以,隨風,讓他去。若是死在那裏,可別等我們去給你收屍。”
蘇傲宸緩緩戴上那銀色面具,喃喃道:“皇宮險惡,小三子和他那女人對她虎視眈眈,她不能一個人去。”
百里姝白了他一眼,憤憤道:“你我都知道她不是柔弱可欺的小綿羊,即便是有意外,她也可以應對的,沒人能算計她。”
蘇傲宸淡然一笑,再未說話。哪怕知道她一人可以應對,可他卻捨不得讓她一個人去面對所有。
他將自己挪到那輪椅中,單是這一個動作,他的額頭上就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兒,腹部傳來鑽心的疼痛,幾乎讓他難以忍受。
他咬咬牙,堅持着。
隨風不忍心,忙上前扶了他一把。
終於,蘇傲宸在輪椅中坐穩,他濃黑的發用白玉冠束起,穿着黑色的王服,即便坐在輪椅之上,可這富貴之氣,渾然天成。
他在輪椅中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他擡袖擦掉額頭上的冷汗,緩緩推動車輪,向外行去。
隨風不忍心看,怕他扯到了傷口,忙趕上去,推着他。
出了院門,蘇傲宸便執拗的不讓隨風跟着,他害怕赫雲舒會看出破綻,若是如此,他之後的事情就不好做了。
終於,到了門口。
赫雲舒看到他來,只以爲是銘王,忙上前來,親自推着他。
到了馬車旁,依舊是火夏和侍衛擡他上去,這一次,又加上了天影。
蘇傲宸露在外面的嘴脣緊抿,這一挪動,腹部的傷口疼得厲害。他竭力忍着,不讓赫雲舒看出破綻來。
此時,赫雲舒只想着儘快結束宮宴,早些回來,故而對於“銘王”的反常,並未注意。
上了馬車之後,她看向“銘王”,道:“王爺,今晚我們要去皇宮,那是你哥哥的家,但是,你哥哥家裏會有很多人,到了那裏別人給你的東西你都不要喫,只能喫我給你的,明白了嗎?”
赫雲舒又交代了許多,見“銘王”一一點頭,她才放心。
很快,馬車便到了宮門口。按照規矩,皇族的馬車是可以駛進皇宮,停在裏面的。
守門的侍衛見是銘王府的馬車,查明身份之後便準備放行。
這時,有一輛馬車疾馳而至,趕車的嚷嚷道:“前面的馬車快讓開,讓三殿下的馬車先進去!”
守門的侍衛見狀,頓時喝令銘王府的車伕將馬車趕到一旁讓道兒,趕車的徵詢赫雲舒的意見,便聽到馬車內傳來一聲冷喝“不讓!”
如此,倒是引來侍衛好一陣奚落。
翠竹憤憤地掀開車簾,赫雲舒緩步而出,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喋喋不休的侍衛,爾後她拿過車伕趕車用的鞭子,狠狠地甩在那侍衛的身上。
那侍衛喫痛,嗷嗷直叫,不悅道:“你憑什麼打人?”
赫雲舒冷笑一聲,道:“打人?本王妃還想殺人呢,你身爲把守宮門的侍衛,竟是如此的不懂規矩,該打!”
“什麼規矩,誰強誰是規矩!”那侍衛梗着脖子說道。
這時,燕永奇自三皇子府的馬車內走出,他看了看那侍衛,道:“混賬東西,居然敢反駁銘王妃的話。”
那侍衛囂張的氣焰頓時消失不見,他衝着燕永奇躬身行禮,連聲道錯。
燕永奇負手而立,倨傲道:“銘王妃的訓示,你可記清楚了?”
那侍衛頓時便朝着燕永奇躬身施禮,畢恭畢敬的說道:“回三殿下的話,屬下記住了。”
爾後,燕永奇看向赫雲舒,道:“皇嬸,您先請。”
赫雲舒笑笑,道了一聲謝,爾後便進了馬車。
不得不說,這一齣戲,還真是精彩。
很快,馬車便停在了內宮門口的廣場上。
火夏和侍衛將“銘王”自馬車上擡下,因宴會之上多有女眷,侍衛是不能進去的,故而火夏等人只能在外面等着,只有翠竹可以跟着進去。
今日晚宴的地點設在御花園的馭風閣之中,赫雲舒便推着“銘王”向馭風閣走去。
剛走了沒幾步,就看到燕永奇和赫玉瑤站在前面。
見到赫雲舒,赫玉瑤微微一笑,爾後衝着二人微施一禮,道:“瑤兒見過皇叔、皇嬸。”
按照禮制,赫玉瑤行禮之後須得等赫雲舒首肯了纔可以直起身子,若不然,便是大不敬。
赫雲舒卻是盯着赫玉瑤直看,就是不說讓她起身。
維持着躬身的姿勢很是難受,不過一會兒的功夫赫玉瑤的身子便止不住左右晃動着。
赫雲舒輕笑一聲,道:“看來三侄媳的規矩學得不怎麼樣嘛。”說完,她推着“銘王”繼續向前走去。
走出了一段距離,翠竹掩嘴笑道:“小姐你好厲害,剛纔大小姐的臉都氣紅了。”
赫雲舒笑笑,並未說話。
這時,仍站在原地的赫玉瑤氣得面色通紅。
見狀,燕永奇說道:“不要爲不值得的事生氣,過一會兒,有她哭的。”
“是,殿下。”瞬時間,赫玉瑤轉怒爲喜。如今她有了三殿下的寵愛,只要稍動腦筋,什麼事做不成?
此時,馭風閣內,各色的宮燈羅列着,把偌大的馭風閣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各家的夫人小姐齊聚一堂,相談甚歡。
有不少的當家主母都想趁着這個機會相看一下各府的小姐,也好做到心中有數,以便上門提親。
要說這最着急的,就數赫雲舒的舅母定國公府的趙夫人了。眼下,她的三個兒子都到了適當的年齡,兩個在邊關戍邊,一個進了嵩陽書院,心思全不在男女之事上,也只有她這個當母親的替他們操心了。
因爲定國公府身份顯赫,幾個少國公爺又一表人才,家風正派,故而不少人家的女兒都想借着這個機會入了趙夫人的眼,全了自己的姻緣。她們圍着趙夫人噓寒問暖,生怕自己落了後。
趙夫人看看這個,看看那樣,頗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時,有人指着遠處緩步而來的一人,驚詫道:“那是誰,好美!”
衆人循聲看去,只見那緩緩而來的女子穿着一身淺碧色的曳地長裙,玉色的束腰襯托出她纖細的腰身。她的髮式精奇,上面戴着上好的明金首飾,映着宮燈明亮的光線,熠熠生光。那一身的氣度芳華,當真讓這天空中高懸的明月都黯淡無光。
一時間,不少人都自慚形穢,低下了頭。
趙夫人本想去迎赫雲舒,轉念想到另一遭,便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仔細觀察着每個人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