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來 >第七百零四章 朱顏斂藏
    (這一章有點晚了……)

    桐葉洲一洲之地,仙冢累累,還能依靠山水陣法抵禦妖族的山上門派,屈指可數。

    玉圭宗、桐葉宗、太平山和扶乩宗合力打造出來的那座三垣四象大陣,越來越黯淡,若從天幕俯瞰一洲大地,一處處人間燈火好似漸次熄滅,每一次燈火消散,都是一座仙家山頭的覆滅,是桐葉洲的氣運流逝,轉而被妖族收入囊中,此消彼長,一洲山上山下,膽魄盡碎,大局已定。

    南方仙家冤句派,多女子修士,祖山箜篌山,祖師堂名爲繞雷殿。

    不算太大的仙家山頭,但是由於地理位置太過偏僻,好似雞肋一般,反而暫時沒有遭受妖族大軍的侵襲。

    如今冤句派已經聚集了十數個流離失所的山上門派修士,原本高高在上的譜牒仙師,如今人人都是喪家犬。

    在這其中,有個小門派出身的青衫劍客,先前手持自家祖師堂玉牌,再上繳一筆神仙錢,得以進入冤句派避難。

    他今天獨自來到箜篌山地界的一處形勝之地,犀渚磯觀水臺,犀渚磯下有深潭,水深不可測,青衫劍客登上高臺,憑藉一枚被譽爲萬年的燈犀角照耀映徹下,觀看深潭水族,幽冥異路,但是在仙家術法的加持下,俗子可見衆多奇形異狀的水族精怪,被冤句派山上神仙千百年馴化之後,溫順異常,在水中優哉遊哉。

    青衫劍客坐在觀水臺上,手中有幾份前不久拿到手的軍帳諜報,甲申帳在內的三十軍帳,都已各自佔據一處山上仙家祖師堂或是世俗王朝京城,已經對大伏書院在內的三大書院,以及玉圭宗在內四大宗門,徹底完成了包圍圈,蠻荒天下每一天都在不斷蠶食、攫取和轉化一洲山水氣運,妖族大軍登岸之後的大道壓勝,隨之越來越小。

    如果不是那個鍾魁,處處牽制王座枯骨大妖白瑩,使得白瑩的一支支白骨大軍極難形成氣候,每次遇到鍾魁便自行潰散,這個鍾魁憑藉那匪夷所思的本命神通,使得山下衆多戰場遺址鬼物,往往瞬間就會憑空少去大半,甚至是彷彿死後再戰死一次,給蠻荒天下這條戰線帶來極大麻煩,不然大伏書院和扶乩宗在內的幾個宗門,如今肯定已經失守。

    在綬臣、甲申帳木屐提議後,各大軍帳開始主動吸納桐葉洲修士,同時開始約束深入腹地的各路大軍,再不可肆意屠城築京觀,將寶瓶洲大驪鐵騎那一套策略悉數照搬過來,再做適當的修改完善,驅使山下王朝、藩屬軍隊,攻伐山上門派。在青衫劍客看來,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蠻荒天下各大軍帳,還是比不得大驪宋氏的文武官員,做不到那種令行禁止。

    簡單來說,就是殺人都很擅長,可是誅心一事,太不入流。不過這些都在預期之內,別說是他們蠻荒天下,就連浩然天下極多的讀書人,不也是問以經濟策,茫然墜雲霧?無需苛求,等到玉圭宗或是太平山一破,整個桐葉洲就連僅剩的一點人心士氣,都給敲爛了。

    只是關於玉圭宗和太平山的戰略選擇上,斐然,劍仙綬臣,和甲申帳木屐在內的數個軍帳,都建議先攻破太平山,至於那個位於桐葉洲最南端的玉圭宗,多留幾年又如何,根本不用與它過多糾纏,速速集結兵力,只要拿下左右坐鎮的桐葉宗,到時候跨洲過海,碾碎寶瓶洲就是了,絕對不能再給大驪鐵騎更多兵馬調度的機會了。

    可是更多軍帳,還是認爲拿下玉圭宗,徹底佔據一洲完整氣運,纔是最爲穩妥的選擇。何況蠻荒天下劍修衆多,當年在劍氣長城的那場相互問劍,碰了壁一鼻子灰,如今到了桐葉洲,剛好可以拿玉圭宗來試劍,問劍玉圭宗,打碎玉圭宗祖師堂,以此作爲一洲戰事的收官,最是適宜。

    這個來冤句派避難的青衫劍客,正是較晚登岸桐葉洲的斐然,大妖切韻的師弟。

    所以當斐然看到最後一份諜報,有些哭笑不得。莫名其妙就躋身了數座天下的年輕十人之列,與寧姚、曹慈、山青這些天之驕子並肩而立,已經讓斐然十分別扭,尤其是那個“擅長壓境”的評語,更是讓斐然難免怨念,斐然恨不得幾座別家天下的修士,長長久久,都不知道有他這麼一號人物。

    不出意外,綬臣早已身在玉芝岡,那是一塊比較難啃的骨頭,是桐葉洲的一個大宗門,護山大陣極爲堅韌,據守穩固。綬臣也沒有打草驚蛇,故意調撥大軍兵馬轉去攻打別處宗門,暗中驅逐數萬難民往玉芝崗蜂擁而去,綬臣只派遣麾下了幾位地仙修士在那邊鬧事,玉芝崗祖師堂議事,有一位動了惻隱之心的女子祖師大義凜然,力排衆議,最終選擇打開山水禁制,讓難民避難玉芝崗。

    不同於斐然的遊山玩水,綬臣是奔着玉芝崗祖師堂而去。

    斐然擡頭遠望,在那玉芝崗方向,有劍光沖天而起,還有一道斐然熟悉至極的術法光彩,是師兄切韻的大手筆。

    玉芝崗從這一刻起,就此成爲書上人事,然後時日一久,就會是一頁老黃曆。

    一個少年往犀渚磯觀水臺飛奔而來,來到斐然身邊,侷促不安道:“陳大哥,別人都說冤句派肯定守不住,這可怎麼辦啊?我害陳大哥花了那麼多冤枉錢,若是死了,怎麼還錢。”

    少年蹲在地上,悶悶道:“我哪裏值那麼多錢,那可是神仙錢。”

    如今化名“陳隱”的斐然笑道:“那筆神仙錢,對我而言,就是你兜裏的那串銅錢,所以你不用太在意。”

    少年仍是替“陳大哥”心疼那些錢,小聲道:“神仙也不能這麼亂花錢啊。”

    斐然一笑置之。

    斐然不但改了名字,就連麪皮都是那年輕隱官的模樣,沒什麼用意,純粹無聊。

    至於這個桐葉洲鄉野少年,是斐然在遊歷途中,認識的一個的小樵夫,少年沒有親人,曾經救下過一頭即將化爲人形的山澤精怪,後者爲報恩,經常捕捉山中獵物,偷偷叼到少年家門口。斐然湊巧見到了這一幕,就帶着他一起來到千里之外的冤句派箜篌山。

    斐然帶着少年一起觀看那些千奇百怪的水族。

    日漸西下,數道虹光直接撞開冤句派的山水禁制,瞧見了犀渚磯觀水臺的斐然身形後,改變軌跡,不去箜篌山之巔的那座繞雷殿,落在了斐然身邊,腰墜養劍葫的師兄切韻,甲申帳劍仙胚子雨四。

    還有一個身姿纖細的佩短刀少女,暱稱豆蔻,她是天生“六神無主,魂不守舍”的孱弱體魄,最易招來陰靈鬼魅寄居,但是大道無常,反而讓她修煉出了一個宛如洞天福地的人身小天地。少女雙眼無神,極爲空洞,不過她還是對斐然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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