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把金蓮當做心尖上的肉來疼,銀錢丟了是小,閨女傷了事大。只覺着銀子被狗搶了這事有些邪乎,也倒沒大追究。
“娘啊你瞧我這臉,不曉得日後會不會留疤吶”
照着銅鏡,姣好面孔上添了幾道淺淺的結痂傷疤,餘金蓮緊擰住兩條眉毛若是臉蛋有什麼閃失,等同要了她的命。
生了個好模樣,她向來引以爲傲,想要攀高枝,也全指望這張格外美麗的臉蛋。
餘氏扳着閨女的臉仔細端詳一番,道:“無妨,這疤淺的很,將養兩日也就褪了,先將飯吃了。”
一聽,金蓮鬆了口氣,兩條眉毛平平展開:孃老子活了半輩子見多識廣,說的話有保障,娘說沒事就準沒事。
可一瞧見竈桌上的飯菜,餘金蓮的兩條柳眉又擰到了一塊:“就喫這個啊,我還病着呢”
餘家不是甚大富貴人家,加之又來個大房分口糧,儘管餘氏給姑娘開的小竈,今日的飯食也不過是一碟水豆腐,半盤子花生米並一簍苞米麪窩頭。
若放在寶河村別的人家,這樣的飯食已經很好了,窮些的,只怕逢年過節才喫得上塊豆腐。
最近勾搭上了水生秀才,餘金蓮自覺着日後是要當官太太的主兒,又有餘氏嬌慣着,越發瞧不上這些“粗茶淡飯”。
“閨女啊,大房個頂個的是飯桶。娘最近手頭也緊,將就將就吧。”
餘寡婦將筷子塞到餘金蓮手中,好生勸起姑娘來,餘金蓮勉強動了幾筷子,說什麼也不肯再吃了。
正巧楚翹在外邊掃院子,餘金蓮透過窗戶瞧見了,眼珠子一轉,頓來了主意。又瞟了眼桌上的粗陋飲食,餘金蓮越發沒了心情,找來布巾裹了額頭,遮住幾道爪痕,便出了屋。
“巧葉,掃地呢”
一道帶着鼻音的齁膩嗓聲響起。
餘金嬌聲嬌氣的打着招呼,楚翹全當沒瞧見,手裏的竹掃帚直往餘金蓮腳下戳,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窮漢養嬌子,她是真瞧不上這朵金蓮。
“要死啊眼睛長在屁股上啊”
餘金蓮嚇得直往後退,生怕掃帚髒了她的衣裙,再顧不得端淑女的架子,顯露了嬌縱的本性,氣急敗壞地罵起楚翹來。
“金蓮姐眼睛生得倒美,不過長在了腦門頂上,自個儘管我掃帚上湊。”楚翹反脣譏諷,這人說不過她,她也樂得佔佔口頭便宜。
餘金蓮果被嗆着了,氣得扭曲了一張姣好面容:“死丫頭還敢還嘴老孃沒工夫跟你在這閒扯。沒瞧見我還病着嗎上段家要二斤肉來,燉來與我好好補補。”
嗬真夠理直氣壯的。
非親非故,張嘴就要二斤肉,當人段家是開肉鋪的咧,又不是欠你的。
楚翹嫌棄的一撇嘴:“我不去,段家沒錢買肉,要喫肉金蓮姐姐自個掏錢買去”
餘金蓮有些反應不過來,往常讓餘巧葉去段家打秋風,她哪敢說個不字乖乖的就去了。怎地這回犯起倔來了
“你個騷x,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還沒嫁出去呢就敢向着婆家”
她頓時暴跳如雷,氣急之下把禮數拋到了一邊,如同老婆娘打架似的,一把薅住了楚翹的頭髮,連踢帶打,拳頭似雨點般落下。
說來也怪,楚翹不躲也不閃,任由着打。
實則不然,她,學精了
呆在這一羣極品潑婦身旁,別的沒學會,撒潑打賴倒悟得了幾分。
此番捱了大姐金蓮的打,左腿絆右腿,楚翹順勢管地上一躺,緊抱着腿,哎喲哎喲的叫喚起來。
見狀,餘金蓮連忙停手,再如何跋扈嬌縱,她也曉得殺人是要償命的。
“啊唷,腿被人打斷了我要死了,快來救命啊”
楚翹在地上滾來滾去,抱着腿裝殘瞎嗷嗷,一幅劇痛的模樣真的腿斷了般。
一通嚎嚎,屋裏的人全給驚出來了,將楚翹團在中間,圍了個水泄不通。
“你這是咋了”
明知故問,許氏上前一步,見楚翹這般,大嘴咧着直樂憋都不憋,十足幸災樂禍的模樣。
“姐叫我去打秋風,我不去我姐就打我,我腿怕是斷了誒喲,唉喲,疼”
一張粉白小臉皺成了團,別說,眼淚汪汪的楚翹扮起可憐是十足的像,真真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餘氏,你可真會教姑娘啊。”
劉萬金斜眼望向餘寡婦,心裏都快樂開了花。樂餘家出醜,樂楚翹腿斷,或是兩者都有。
“小小年紀就如此狠毒,只怕日後爲難夫家。”
餘金蓮勾搭水生秀才,又奪去她的描金簪子,劉紅杏恨她得牙根都癢癢。有機會打擊,自是不會放過。成功補刀,她咯咯直笑,笑得一臉脂粉都往下掉渣。
“嘿嘿,爲難夫家爲難夫家”
憨傻的劉頂柱也跟着湊熱鬧。朱老太太精着呢,顛着小腳拉着大孫子回了屋,關起門來誰也不打算得罪。
風水輪流轉,這回換餘氏臉面盡失,啞口無言了。
“你哪疼啊”
餘氏問,對於劉家大房的嘲諷,她不作回答,臉上卻是青一陣白一陣的。
“肚疼,腦袋疼,哪都疼哎呦哎呦,我腿最疼只怕是斷了”
楚翹硬生生擠出兩滴眼淚,蜷了成個蝦米,手還不忘緊抱着腿,不時抽搐一下,可憐萬分。
“娘,咋辦吶”
餘金蓮囂張任性慣了,這會子也是慌的要真將這小蹄子打出甚毛病來,傳出去絕不好聽,她一個未婚大姑娘,還要不要做人了
“咋辦涼拌去叫段家人來,巧葉日後是段家的人,讓段家來管。”
左右傷的是巧葉,金蓮是心尖肉,又是要做太太的貴人,一輩子指望如何罵得
餘氏一努嘴,果斷把“燙手山芋”扔給段家:已有寶貝金蓮一個病號,還能再添一個呀瞧郎中買藥不得花錢,錢都得留給她大閨女日後打嫁妝,如何能浪費在這小野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