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頭伸長脖子望了一眼,心下生疑,道:“東家,這是啥藥啊聞着苦唧唧的,能治得好人嗎”
“靈丹妙藥,若是把張婆子冶死了,便拿我抵命。”
楚翹淡道,眼皮子也不曾擡一下:她這一帖藥是早就備上的,就等着冶人。
張老頭吃了個癟,只好把嘴巴閉上,扭頭去看張婆子。左氏接過了藥碗,細細吹涼,便拿勺子盛了,去喂躺在牀上的張婆子。
那張婆子面上裝着病,心裏卻是清醒的,左氏喂來一勺藥,她嗓子眼一滾,不客氣地將藥喫進了嘴裏。
一時間,只覺着極苦極苦,舌頭牙花都給苦麻了,連帶着喉嚨都是苦的,好容易嚥下去。再送來的藥湯,她是咬緊了牙關,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喫。
“東家,喂不下去呀”
左氏扭頭望向楚翹,一臉的着急。
“林富貴灌豬你會吧花花,去,找根竹管來讓你爹掰開嘴灌”
楚翹說道,眼裏劃過一絲狡詐的光芒。她哪有甚靈丹妙藥,讓左氏喂的不過是一碗黃連湯罷了
中藥有三苦:黃連、木通、龍膽草。
這最苦不過黃連,附近土郎中家裏多的是。楚翹一吊錢便買了兩塊,剁的碎碎的熬成了湯藥,滋味可想而知。裝病的張婆子咽不下去,正在楚翹的預料之中。
“啊,這怎使得”
張老頭心疼自家婆子,忙攔了林富貴,不讓他去。
楚翹見狀,上前一步,將張頭拉開,笑眯眯的道:“說好的藥到病除,藥進不去,這病又如何能好都是爲了她好,又不是宮裏的娘娘,莫要金貴了林富貴,你還愣着做甚還不掰開嘴把藥灌進去”
話音未落,張婆子白沫子也不吐了,身子也不抽抽了,哎呦呦的爬了起來。
“老頭子,這是哪啊”
張婆子做出一副懵頭不知的模樣。
“東家,真是神了怎地一口藥灌下去,這就好了”
左氏詫道,一臉的欣喜。
“都說了這是靈丹妙藥。張婆子,我瞧你病得不輕啊左氏,你還是將藥全數餵給張婆子喝,省得以後再犯”
楚翹一副笑模笑樣,十分的純良,狀似人畜無害。
張婆子臉都綠了,惶恐道:“東家,我都沒事了這藥就不用喝了”
楚翹語氣輕鬆,卻是意味深長:“誒,這藥不喝以後還會犯病的”
“東家是爲你好,還是喝了吧”
林富貴是個無知的,不懂其中含義,卻是真心替張婆子着想。
“喝了吧。”
左氏也跟着附和。
“還不快喝,等着別人伺候你啊”
如意算盤落空,張老頭不禁罵道,心說老婆子不好好裝病,反倒爬起來,豈不是誤他嗎
衆人皆勸,張婆子抹不開,只得端起藥,硬着頭皮灌下去,當真是啞巴喫黃連有苦說不出。
待喝完那一碗黃連湯,張婆子已然是飄飄欲仙,快要昇天:“老張頭咱們回去吧”
眼瞅計劃破產,縱使無奈,張老頭也只得作罷,與張婆子一道出了莊子,背影頗爲落寞。
林富貴撓撓頭,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憨道:“真神了,果真是藥到病除。東家,你這是甚靈丹妙藥也給俺開兩帖唄”
“憑的不要臉這般靈藥,豈是白送你的啊”
他媳婦左氏瞪了眼林富貴,回過頭來巴巴的望着楚翹:“東家,俺家爹和富貴腰上都有毛病,你這靈藥俺們出錢買。”
瞧他們一臉認真,楚翹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哪來甚靈丹妙藥,不過是碗黃連湯罷了”
“啊”
左氏林富貴都張大了嘴,面面相覷吃了十年來的黃連,怎還有這奇效
“張婆子一半真病一半是裝的。”
楚翹解釋起來,張婆子這人臉色紅潤,身體硬朗,再蹦噠個二十年不成問題,哪像是有大病的人
以往發病,多半是來唬林家夫妻倆的。故楚翹早早的就備上黃連。夫妻二人自討苦喫,也怨不得她。
“喲,東家還有這等手段。”
左氏聽了,捂着嘴咯咯直響,心頭一口惡氣總算散去。
“也就你們好脾氣,任他們欺負,看張婆子還敢發病唬人”
楚翹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靜默一旁地段青舟,嘴角也難得的翹起,鳳眼中掠過一絲欣賞。
“姨姨真厲害”
林小花高興的直拍手。
林富貴的小閨女才四歲,瘦瘦小小,兩隻黑眼睛忽閃忽閃的,很招人疼。林小花也很親近楚翹,相處幾日熟了後,就越發的粘人。
“花花真乖。”
楚翹笑着揉揉對方毛茸茸的小腦袋,將眼睛瞥向段青舟,用眼神問他,我這次做的不錯吧。
段青舟不語,他瞧了眼林小花,又看了眼楚翹,心裏蠻不是滋味這般喜歡小孩,早日進門便是。
他又皺了下眉頭,在想楚翹若真嫁進門來,他又勉爲其難的娶了她,日後她與他的小孩,會是副什麼模樣
“這般入神,在想什麼”
生脆脆的女聲打斷了段青舟的胡思亂想,一擡眼,映入眼簾地是楚翹的粉白小臉。
“離我這般近做甚,女兒家矜持一些的好”
林家人已然被送走,屋內此時只剩了二人,段青舟將頭往邊上一撇,不敢直視對方,俊臉羞得緋紅。
被他數落慣了,楚翹無奈的一搖頭:“囉嗦那個,說教這個,婆婆媽媽,像我奶奶”
“沒規沒矩,不成體統,少調失教,活似混小子”
段青舟咬牙切齒的說出一長串對方的缺點來。
“喫還堵不住你的嘴”
楚翹將一碗冒着熱氣的麪湯道到他面前:翠綠的蔥花,雪白的麪條,臥着一個黃燦燦的荷包蛋,香氣四溢。
“湯餅不像湯餅,又是這些稀奇古怪的喫食。”
段青舟面上一窘,口嫌體直的將麪條接了過來,他吃了幾口,又擡頭看着楚翹娶她進門似乎也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