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怕出名豬怕壯,餘氏做姑娘時的街坊親戚聽說楚翹嫁個有錢男人發了財,心癢難耐之下,不等小余氏夫婦探得虛實回來,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紛紛上門。
“誒,是巧葉吧俺是你娘表弟,是你表舅”
說話的男人一手領着三四個小娃兒,一手拎着竹簍,身後還跟着個畏畏縮縮的婦人。
“許久未見你娘,你娘過的可好啊”
男人笑呵呵,高個子,瘦臉頰,鼻直口方,生得不醜不俊,乏善可陳。
“見着你娘代我問聲好我都幾十年沒瞧見她了。”
婦人探出了腦袋,露出一口白牙,小個子,圓胖臉,小眼睛,生得平淡無奇,談不上美也談不上醜。
這又是哪門子的親戚
剛想說不是餘巧葉,她那表舅便拉着小娃們進了屋,嘴裏嘖嘖聲起:“巧葉啊,你這不愧是城裏,就是比鄉下好”
應是她表舅母的小婦人稱讚道:“可乾淨了,比咱村裏好了不知多少”
渾然沒問過意見便進了屋,楚翹嘴角直抽,想要攆人,就在這時,段青舟從裏屋走了出來,冷不丁與她“表舅母表舅”打了個照面。
“唉呀,這就是巧葉你嫁的男人吧個子高,長得也不錯,還有能耐開店嫁了這麼個主,你可真有福氣”
她表舅母一拍巴掌,笑得直咧嘴。
受了奉承,楚翹倒不是太開心,只訕訕一笑,內心之中一陣翻涌,她找了個藉口,便急拉着段青舟出去了。
“我這是捅了猴子窩呀平白無故哪冒出這麼多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楚翹哭喪着臉張臉:“不成兒,你唱白臉,我唱紅臉,攆走”
供他們喫喝倒不算什麼,就怕他們與小余氏是一個德行,好容易走了,楚翹可不想再來窩大爺勞她伺候。
段青舟犯了難,開口攆人向來是手下人做的,他又是個習慣暗地裏動手的:“來者便是客,飯都沒喫便攆出去,怕是不妥。”
楚翹聽了覺得有理,衝他一擰眉毛:“這倒也是,那便留他們頓飯再說。”
段青舟頜首:“好。”
楚翹比了個v:“那我去採買蔬果米麪。”段青舟卻拉了她的衣袖,扭捏道:“晚間,我想吃麪條,上次那個。”
等到楚翹竹籃裝的得滿當當的回來,鋪子裏的情況還算穩當,堪稱烏煙瘴氣,好在房頂沒掀翻。
她表舅和表舅母正一派悠閒的坐在椅子上嗑瓜子,瓜子皮噗噗的往地上吐。領來的兩個頑猴全都光了腳,一步一個汗腳印,滿屋子亂跳,還有一個穿着鞋在椅子上來回蹦躂。
地板等他們走了再打掃,椅子拿溼布抹了便是,楚翹這樣安慰自個兒。
三個小娃,見楚翹竹籃裝得滿滿的,一窩蜂的圍過來,眼巴巴的望着竹籃裏的春棗兒。
她那表舅母見了,不急不慢的上前,抓了一大把分給小孩,並道:“在你巧葉姐姐這兒不要客氣,家裏一般。”
孩子哪懂什麼,大人說甚便是甚,各自抓了一大把攛在手裏,兜裏也裝得滿滿當當的,甩開槽牙放開了喫,也不是正經喫,啃一嘴丟一個個。
果蔬米麪採買的多,加之又來了客人,楚翹一改住例,燒了兩湯四菜,幹鍋土豆宮保雞丁紅燒茄子五絲菜卷水煮肉片什錦三鮮湯,使盡渾身解數,琳琅滿目的擺了一大桌。
等她憑一人之力,將飯菜運出來時,表舅與表舅母已經齊刷刷的坐到了飯桌前,一副就等着開飯的模樣。
“大家喫罷,莫要客氣。”
楚翹勉勉強強的露了個笑模樣,違心的說出這句話。而此話一出,她纔算開了眼界。
那表舅與表舅母的喫相,與小余氏兩口子有得一拼,餓死鬼投胎似的,飯碗裏層層疊疊,全是葷菜。
三個小的,一雙筷子在菜盤裏翻來覆去,挑挑揀揀,專尋着油肉喫,喫得滿嘴油光光,還不忘打個飽嗝
楚翹歎爲觀止,蔚爲大觀,未了,她忘不下眼,與段青舟到竈房下素面喫去。
煙火渺渺,楚翹累極,只簡簡單單下了兩碗素面,面白湯棕,配上綠菜,番茄香菇點綴其中,倒是清爽可口。
“喫罷。”
楚翹將兩碗麪端到竈房小桌上,衝對方揮揮手,示意開飯。段青舟拎來兩個小凳,分了她一個。
“不管了,等喫完飯便攆人,我沒這好脾氣。”
楚翹顫顫抖抖地端起碗,喝了兩口湯從表面上來瞧,這小余氏兩口子倒還真沒表舅與表舅母一家子招人煩。
“嗯。”
段青舟也是一點頭,他平日本就不愛與人親近,更不待見討人嫌的主兒。
“否則他們沒走,我反要累死。”
素面漸涼,已然不燙嘴,楚翹抄起筷子,便要挾面來喫,可她兩手哆哆嗦嗦實在拿不穩,剛夾起一筷子的素面,筷子一鬆便呲溜一聲滑掉。
“誒呀”
楚翹認了真,下了大力氣去撈麪,她不信自個連柱子面都夾不起來。可不知是手抖的太厲害,還是哆嗦的太兇,那麪條兒就跟長了眼似的,滑不溜丟,愣是撈不起來。
“你這是”
段青舟停了筷子,擡頭望着她,狹長的鳳眼中劃過一絲不解:“可要緊用不用上藥”
楚翹見在對方面前出了醜,臉色微紅,她擺擺手,謝絕段青舟的好意,滿不在乎:“想是剛纔做菜使刀累的,明日早上也便沒事了。不打緊的,用不着上藥。”
說着,她又使了筷子,猴似的去挑面喫,段青舟瞧她半日也喫不上一口,有點想笑,又有點心疼,便拿了雙新筷子,挾了一筷子麪條遞到她嘴邊,臭着臉:“連個面也挾不起來,喫罷”
楚翹曉得他是好意,不客氣的一張嘴吃了下去:“怎樣,瞧我這般辛苦,也懂得體恤了嗎”
段青舟臭了臉色,剛要否認,就見表舅與表舅母家三個小的,風風火火的衝進竈房裏,爲首的老大身上還披着件女兒家穿的衣裳。
楚翹定睛一看,這不是她前日新買的春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