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府的水榭亭臺裏坐着一個曲扇兒,紅衣豔烈,賽過三月春花。水榭亭臺外是一片皺巴巴的枯蓮葉,秋意深沉。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一連三個憤音,曲扇兒心情壞到了極點,她歪倚着長廊,頭埋在兩隻胳膊裏,是個不理萬事的頹然模樣,任憑誰招呼她也不搭理。
只因近來都沒甚好事,獨獨一件高興事便是與寧哥哥拜堂成親,而這唯一一件高興事還叫爹爹孃親給攪和了她是無論如何也開心不起來了。
那日,曲扇兒坐了八擡大轎,寧哥哥騎了照玉白馬,一對璧人似得往長街上一遊。
曲扇兒又不怕人,更不在乎名頭曲家七小姐在清河縣是出了名的刁蠻任性不講理,所以不管不顧的掀了大紅蓋頭,伸着腦袋,美滋滋的去看前面騎白馬的寧哥哥。
楚寧嘴上不說,心裏卻早有了這位小姑奶奶,對於娶曲扇兒是個隨之任之,不管不顧的態度,曲扇兒去看他,他也回頭去看曲扇兒。
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根本不要什麼臉面。
未了,曲扇兒一提繁瑣嫁衣,從喜轎上蹦蹦跳跳的跑下來,風風火火翻身上了楚寧的白馬,兩個人共騎一騎,甜甜蜜蜜的摟了在一塊,滿心滿眼的全是對方。
如此舉動,二人又是曲家七小姐和當縣太爺的身份成婚,足以引得萬人巷空,議論數月了。
你疼我愛的走完長街,便是到曲府拜天地,拜高堂,拜賓客,夫妻對飲了合巹酒,便要入洞房。
而恰恰就是要入洞房時,曲夫人曲老爺來了一招陰的,直接吩咐家丁將新郎官,四仰八叉的給丟了出去
曲扇兒這洞房花燭夜嘛,自是沒入成,自己也被爹孃給軟禁在了府裏,大門不準出二門不準邁,天只有頭頂那一小片。
九九八十一難都遭了,好容易寧哥哥肯娶自己,反倒讓爹孃插了一腳所以曲扇兒很不開心。
“姑娘啊,爹爹這是爲你好啊”
曲老爺端着一盤子山珍什錦粥,哭喪個張臉,是個要哭哭不出來的模樣:“念在爹爹一片苦心,你就莫跟爹爹賭氣了,女兒啊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喫餓的慌。這都幾頓沒吃了圓臉都餓瘦了,快喫一點吧,餓在你身,疼人在爹疼啊”
嘀嘀咕咕說了一大通,曲扇兒把頭一撇,油鹽不進,耳根子不軟
曲夫人拿着崑崙玉輪在臉上慢條斯理的滾着,悠悠然的道:“瞧瞧,這是你寵出來的好女兒。老爺,你莫與她廢話,直接餓上三天,喫草都香”
曲老爺聽了,抹了一把眼淚,氣哼哼的道:“你不心疼我心疼,這是我姑娘我可捨不得她餓着。”
“你就寵她吧”
丈夫如此不識好歹,曲夫人恨鐵不成鋼,卻是個無可奈何,手上拿着的玉輪不禁滾用力了些,她忍不住又補充道:“總有一日,要教你寵的無法無天真是的,把我眼紋都氣出來了”
正當曲夫人還開口之際,用慣的大丫頭珍珠匆匆跑來報了個消息:“夫人老爺,姑爺來了”
“你敢”
曲扇兒被爹爹攔腰抱着,又怕心心念唸的寧哥哥被真趕走,只好拿出了刁蠻小姐的架勢,惡狠狠的威脅丫鬟:“你要敢把寧哥哥給攆走,信不信我剝了你的皮”
“扇兒”
邊上的曲夫人隨手放下玉輪,瞪了眼女兒:“你膽子肥了,連你娘身邊的人都敢動。”
曲夫人從來都是個嚴厲的,無論對內還是對外,曲扇兒不怕爹爹卻有點怕孃親,心知說錯了話,所以不是很敢還嘴,嘻嘻一笑,想要藉此矇混過關。
曲夫人卻是不理睬女兒,冷冷一笑,對大丫鬟說道:“好小子,他倒還敢來把人給我引進來,安排到前廳”
她一雙美目移向女兒:“來人,把小姐帶下去,牢牢看住了,我與老爺去會會他”
曲府金山銀山,是不缺銀錢的,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但楚寧不好空着兩隻爪子還來拜訪,所以只得忍痛割愛,將妹妹贈與他的百年極品丹芝,當做禮物獻給了丈母孃丈人爹。
曲夫人端起茶盞淺飲了一口,連眼皮子也不擡,揮揮塗了蔻丹的手,看也不看,便讓下人接了禮物丟去庫房。
楚寧因爲肉疼,所以臉抽搐,嗓音更是帶了一點哭腔:“見過曲夫人,曲老爺。”
在曲老爺眼中,楚寧拐跑了心尖尖肉的寶貝女兒,就是個不可饒恕,罪無可赦的大豬蹄子,曲老爺對他簡直是恨不得渴飲其血,生啖其肉,眼睛裏都冒火,語氣自然不客氣:“你來做什麼我家可沒閒飯給你喫”
“我來之前已是喫過早飯,倒也不用曲老爺招待,況且我喫鹽不重,吃不了您家的閒飯。”
楚小寧微微一笑,面上畢恭畢敬,嘴上卻是把人氣個半死。
“你”
曲老爺氣得吹鬍子瞪眼,恨不得一屁股坐死這壞小子,以此泄恨。
曲夫人慢條斯理的飲完一盞香茶,見丈夫被氣得暴跳如雷,怕他失了儀態,真挽袖子上去打人,平白叫人笑話,便接過話頭,自個兒親自對付楚寧:“無事不登三寶殿,敢問楚大人光臨我曲府有何貴幹”
楚寧曉得這曲夫人比曲老爺難纏上百倍,所以也不再耍無用的嘴皮子,微微一笑,禮貌的讓人挑不出錯來:“回曲夫人的話,我這是來接我妻子入府。”
“哦”
曲夫人挑了眉毛,一雙明眸含了幾分盈盈笑意,分外的迷人:“楚大人的夫人自是在大人府上,怎又會在我家”
“這就得問夫人了。”
楚寧笑彎了一雙狐狸眼,這林氏果然不好對付,若曲扇兒能學得母親五分,他也不必爲日後的入京的事發愁憂了當然,曲夫人不好對付,他也不是那容易打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