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禮貌的行爲。
不是好孩子應該做的事情。
可是…..
樂樂抿了抿嘴脣。
他真的很好奇……
很想看看被全村人討厭的毛老頭是什麼樣子的？
……
嗯？
樂樂心裏一跳。
他倏然擡眼，看向屋子的方向。
努力想要透過門縫看清楚裏面的模樣。
……
他聽到了什麼聲音……
是什麼？
樂樂側耳聆聽。
他拉起自己的耳朵。
努力想要捕捉偶然間被自己捕捉到的聲音。
……
風聲雨聲瞬間灌滿了他的耳蝸。
樂樂不由得往前走了幾步。
他不在意打在身上的雨水。
他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奇怪的聲音上。
是什麼？
……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
倏然照亮了眼前的所有。
也清楚的照出了屋子裏的一幕。
雖然一閃即逝……
樂樂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
“……我看到了……”
樂樂拿起牛奶喝了好幾口，仍舊覺得有種類似於口乾舌燥的難受之感。
“我看到了…...”
孩子重複了好幾遍。
不知道是身體的顫抖帶動了聲音的顫抖，還是聲音的顫抖蔓延到了全身……
……
“都過去了。”
蕭驍看着孩子。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也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才讓孩子在多年後的今天也無法自如的說出來。
也許他該讓孩子不要勉強。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
但他的心裏有個模糊的聲音告訴他，他應該繼續聽下去。
有些事不是不說就能過去的。
說出來……
才能過去。
……
孩子渾身劇烈的抖了一下，像是被蕭驍的聲音嚇到。
不過這樣一抖後，反倒讓孩子心裏的害怕情緒釋放了不少。
孩子捏緊自己的拳頭。
大哥哥說得沒錯。
都過去了……
……
孩子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像是垂危的彌留之人那樣艱難的喘氣。
孩子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我看到了……”
孩子聲音嘶啞。
聽着讓人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
孩子再次沒有下文。
孩子懊惱的想要大叫。
……
“不急。”
蕭驍很有耐心。
“慢慢說。”
蕭驍對看過來的孩子彎起眉眼。
……
孩子怔怔的看着蕭驍。
半晌，孩子點點頭。
他垂下眼。
看着眼前的牛奶。
“我看到了……”
孩子無意識的又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
“我看到了……”
孩子臉上血色全無。
眼前的牛奶恍惚間漫開了刺眼的猩紅。
……
眼前恢復了晦暗。
樂樂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姿勢僵硬而彆扭。
他終於明白，他之前聽到的、當然，現在也仍舊傳入他耳中的是什麼聲音……
……
“砰！”
孩子向後跌坐在地上。
煞白的臉上滿是驚悸。
他伸出雙手用力捂住耳朵。
不要……
他不要再聽到那個聲音了！
好可怕……
好惡心……
……
眼前再度浮現了剛纔一閃而逝的畫面。
想要把腦海裏可怕的畫面甩出去。
他張嘴想要尖叫。
卻灌了滿嘴的雨水。
他像是突然變成了啞巴一樣。
只能發出像是野獸陷入絕境時發出的嘶啞叫喊。
不成語句。
沒有音調。
難聽至極。
猶如刮骨刀一下一下的颳着孩子脆弱的心臟。
……
孩子想要逃。
卻根本站不起來。
他拼命的蹬腿。
把自己往後退去。
……
“樂樂！”
爺爺發現別家的、跟自己孫子一起玩的孩子都回家了，唯獨自己的孫子一直不見蹤影。
他跟老婆子問了他們分開的地方，立即一路找了過來。
這麼大的雨……
希望孩子只是在哪裏躲雨。
而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
爺爺奶奶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孩子。
就在他們愈發憂心的要往回找的時候，老爺子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他停下腳步。
“噓。”
他示意老婆子噤聲。
他努力辨別聲音的來源。
風聲雨聲壓下了一切的聲音。
只有在偶然的時候，才泄出了一些不一樣的聲音。
啪……啪啪的……
是腳蹬地的聲音嗎？
……
老爺子漸漸靠近了毛老頭家院子的大門。
……
老太太見老頭子一副聽到什麼的樣子，她歪頭側耳甚至揪起了自己的耳朵。
也想要聽到什麼。
……
老爺子的手放在院子的門上。
他的耳朵貼在門板上。
他當然知道這裏是毛老頭的家。
他不確定……
他跟老婆子，尤其老婆子，跟孩子說了很多遍，讓他離毛老頭遠遠的。
離毛老頭的家遠遠的。
雖然最近毛老頭似乎很久沒有在村子裏出現了，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這孩子是沒有聽進他們的話嗎？
老爺子皺起眉頭。
他推開了院子的門。
……
“樂樂！”
老太太還疑惑怎麼來毛老頭的家了……心裏生出了幾分不喜與嫌惡……
毛老頭的孩子是一個乖孩子。
即使毛老頭脾氣暴躁，沒有起到半點好的表率作用，沒有想到歹竹長出了好筍，那孩子很好。
對長輩禮貌。
像是一個大哥一樣照顧着其他孩子。
人也聰明。
他們都說是孩子媽媽的功勞。
孩子的媽媽真的情緒很穩定。
大方，知禮，幹練。
沒有傳播任何不好的情緒給孩子。
才讓孩子在有一個那樣的爸爸的情況下而沒有任何的長歪。
……
他們都看好這孩子的未來。
誰想到……
未來……
這孩子根本沒有未來。
還未開花的花過早的夭折了。
怎麼不讓人痛心疾首、難以釋懷？
……
那孩子本來有機會得救的。
只要毛老頭沒有偷懶在一邊睡着。
……
多麼諷刺……
孩子的爸爸在睡覺。
而不遠處的池塘裏，孩子絕望的沉入了塘底。
太諷刺了。
也太讓人瘋狂了。
……
孩子媽媽抱着孩子哭得幾度暈厥。
即使暈過去，孩子的媽媽仍舊死死抱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的媽媽第一次跟毛老頭大吵大鬧。
甚至動手打了毛老頭。
結果那毛老頭竟然還有臉還手？！
還有臉打孩子的媽媽？！